那年他們同時考研,成績一向很好的他卻意外失利。隨後他去了一家公司上班,盡管薪水不高,但他很開心。
在北京,除去兩人租房和吃飯的費用,攢下的錢也隻能夠為自費讀研的她交一年的學費。她也兼職,打幾份工,但換來的錢都支援了讀中學的弟弟。常常在換季的時候,她隻能站在漂亮的櫥櫃前,對著高傲的模特兒看一眼,在瞥見醒目的價格牌時,走進去的勇氣便淡若無痕。她知道,一份堅定穩妥的愛情,是他所能夠給予她的所有,再強求更多,便讓他為難。他所能做的,隻有多加一次班,多掙一點兒錢,為她買喜歡的小首飾,或者讓她少兼職一份家教。
他的努力工作,不久便得到了上司的賞識。因此,當去澳洲學習考察十天的機會來臨時,上司堅決地將他的名字記下。他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請她去吃向往已久的大閘蟹。兩個人坐在窗明幾淨的店鋪裏,想著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得到了提升,她也畢了業,兩個人在北京便可以慢慢地攢錢,買一間小小的房子。然後換成大的,再然後像別人一樣,有了孩子,亦有了車子。這樣富足的生活,因為窗外春日和暖的陽光,塗上了一層格外誘人的色彩。
但他們的欣喜還沒有從眉梢散去,他便從上司那裏得知,為了辦一些相關的手續,每個有機會去澳洲的人,都要繳納兩千元的費用。同去的人,他們幾乎毫不猶豫地就交了錢。
他當然無法帶她去,甚至是否花兩千元買這次出遊,他都猶豫了許久。最終她微笑著說,去吧,記得給我帶份當地的小禮物回來,他這才擁住她說,等著,我會給你帶全澳洲的溫暖回來。
在他去澳洲的十天裏,她多打了一份工,將掙來的錢買了一個漂亮的衣櫥。她不能讓已經工作的他,穿著因為無處懸掛而帶有褶痕的衣服。跟在身後的她,需要做他的另一雙眼睛,幫他注視一切微小的瑕疵。
十天後,他歸來,給她帶來的禮物,是一張在澳洲遊走的光盤,一件純羊毛的漂亮開衫和毛裙,外加一雙與之完美匹配的靴子。她抱怨他,不該為她花這麼多的錢,而他自己,卻一件東西都沒有舍得買。他笑著刮刮她的鼻翼,說,能夠出去旅遊已經是我給自己的最貴的禮物了。
兩個人相擁著看他拍的錄像帶,一切都拍得那麼生動,連他睡覺的窗台上一隻小小的螞蟻,他都不忘了讓她知道。可是,當錄像帶放到最後,他背著行李包,在北京的機場,對著鏡頭衝她說:嗨,寶貝,我回來啦!她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他哄她,可是,他越哄,她的眼淚卻來得越是洶湧。直到最後,他緊緊地擁住她,說,寶貝,是我的錯,不該那麼自私地一個人跑到澳洲去。她終於在他的這句話後,緩緩地,走到新買的衣櫥前,從他的一件學生時代的舊衣口袋裏掏出一封信,她將這封信,與他帶來的澳洲的光盤放在了一起。
她什麼也沒有說,但他卻是從她的眼睛裏讀出了她深深的疼惜和愛戀。他為她放棄了公費讀研的機會,卻讓她去念自費的研究生;他放棄去澳洲旅遊的機會,卻用省下的兩千元錢,為她買了一直想要的衣裙;他為她找人刻錄下澳洲的光盤,而後自己配音上去,為了不讓她看出破綻,又跑到機場,補拍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有自己出現的鏡頭。他為她所撒的一切謊,隻是因為,他希望自己能夠一點點地,將別的女子輕而易舉就得到的幸福帶來給她。
他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卻不知道,愛有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它那麼敏銳地,就窺到了一切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