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久了,一張床上兩個被筒,你們互不幹涉。於是你說“婚姻好沒意思啊,一張床上都沒話說了”。可是,在沒有他的床上,你卻怎樣都無法安睡。
1.
北方下大雪了,看著朋友圈直播銀裝素裹,黑狗白、白狗腫,內心興奮難抑,跟女友反複羨慕:啊!好希望香港也有冬天啊!這樣就可以和老公抱抱睡啦!
女友給我翻了個遠程白眼說:睡毛,抱毛,他抱手機我抱電腦。
我勸:沒事,沒事,分分鍾可以撲倒。
女友歎了口氣說,算了吧,我們早就分被子睡了,這樣互相耍手機看電影不耽誤,半夜睡覺也不漏風,啪啪啪是什麼?嗬嗬你說的是打蒼蠅吧。
然後她就開始劈裏啪啦和我抱怨激情逝去,美人遲暮。
找個人一起睡,剛開始是你儂我儂疊著睡,到後來就是多個人在被窩放屁,早晨聞宿夜口氣。
其實床的功能是階段性的,早期它頂住了啪啪啪的劇烈激情沒榻,後來它承受了床頭打架床尾和的糾纏沒崩。
再後來它跟著你們的婚姻,變得越來越穩健和成熟,它滲透了你們孩子的啼哭,容納了你們所有的自在和安全感,它變得溫和無聲。
2.
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和老李抱抱睡了。新婚燕爾時分,我最盼望的就是南方短暫的冬天,這讓老李明白了我不僅有一張冰塊臉,還有一對冰塊腳。
瑟瑟發抖洗完澡出來,叫囂著衝上床,直搗他最聚暖的肚皮。反抗無效,掙紮無用。
夜裏的睡姿也是疊疊樂型,當然都是我疊他。頭枕著手臂,手壓著肚子,腳壓著腳。往往老李睡了一覺起來,渾身酸痛,他說自己像一個抗日英雄被一夜酷刑。
我:呦,你還敢抗日?
如今結婚第五年,雙份熊孩子,為了親密教養,都熱熱鬧鬧一起睡。夜裏我們都睡得很淺,要給他們蓋被子、擦汗、調節兩熊睡姿,避免他們翻身追尾。
除了幹這些活,我們還要處心積慮比誰裝睡裝得久,好讓另一個去安撫半夜鬧覺的熊孩子,身體和靈魂,都在床上鬥智鬥勇。
一夜下來精疲力竭,能深睡眠倆小時已經不錯,就別奢望什麼抱抱睡了。
盡管如此,我們有時候也會越過熊孩子,艱難地勾著手,然後在黑暗裏相視莞爾。
我會懷念抱抱睡的肌膚之親,也會感恩這齊齊整整的一張床,裝滿了人間最圓滿的安樂。
3.
看希拉裏的自傳,看到日理萬機的夫妻倆,處理完白宮和世界事務,睡覺前一人拿一本書,開著台燈各自閱讀。希拉裏說:互不幹擾,但覺得很安心。
這個細節打動了我,白宮夫妻如何高高在上,曾如何萬夫所指,落到稀鬆平常的日落而息裏,竟也是和村野男耕女織一般的節奏和場景。
這是每一對嫻熟夫妻具象的夜晚,橫向世界區別不同的是,手裏看的是《The Goldfinch》還是《知音》。縱向時代更迭的區別是,我們拿的是毛線針,還是手機。
都是同樣的一張床,兩個人,分頭行樂。
你們不是變得沒話說,而是對方的存在變成了自然。你們可以各幹各的,偶爾發笑安利對方笑點,也可以一起漫無目的地看著電視,吐槽那些毫無邏輯的婆媳劇。
你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但偶爾會覺得有些無聊,想念那些穿著成套內衣,化著淡妝認真勾引、合法失身的日子。
我一個女友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後,就出差去了。
深夜給我發語音求聊天,我說你不要臉,這麼晚了就知道騷擾我,怎麼不去騷擾你老公。
她滿腹委屈地說:剛才給他打了半天電話,說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兒,然後就掛了,但是我就是一個人出差在外,翻來覆去睡不著,我認床。
我嗬嗬了,你不是認床,你是認人。
女友有點嬌羞地說:你說平時也就是我追美劇,他看財經,最多是個人肉背景,左手摸右手的老夫老妻,分開了還是睡不著啊。
那你幹嘛不直接告訴他你想他了呢?
女友黑人問號臉:我們早就不說那些話了啊。
4.
我們容易把婚姻對比愛情,黯然失色。也容易拿愛情來要求婚姻,失望透頂。
越是要打破婚姻是愛情墳墓的讖,越是深覺半身入土,於是越來越癢的夫妻們都說,婚姻真沒意思。
可我們不得不承認,在我們說男人婚後就翻臉的時候,我們自己似乎也變得嘴角僵硬,麵容緊繃,不舍得表達崇拜,不輕易訴述思念,也不願意花費心思去回溫。
我曾問過結婚後過得好的人,發現他們的婚姻是良性循環的,循環的起點在於:
他們調適了心理期待。把愛情和婚姻分開看待。在這樣的低期待值裏,反而能徒生一些愛情的漣漪。
比如不再要求老公每個紀念日都能掐準日子,大把玫瑰送到辦公室。老公卻在520這個有點二逼的日子給她送了一大把向日葵。
接下來一整年她都在公司昂首挺胸四處走動,生怕別人不指點:哎,那個就是收到老公一大把花的女人,他們十年夫妻了啊。
在生活的細碎裏,她不再執拗於兩個人的燭光晚餐,跨國旅行,但她把這些浪漫都平攤在了生活裏。
她懂得誇獎,對老公的換燈泡技術抱以誇張的拍馬屁;她也懂得服軟,知道吵架時不做說最後一句話的那個人。
因為她懂得婚姻生活的真諦:
我們花了那麼多時間和感情,去和一個人結婚,不就是為了能一張桌子上吃飯,一張床上睡覺嗎?
現在我們做到了啊,還有什麼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