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多歲時就認識老張了,他比我年長二十歲,第一次相識是在朋友的婚禮上,老張是朋友的親戚,我們倆坐在同一張桌,因為我們都當過兵,講起了軍營的往事,相談甚歡……從此就成為了一輩子的朋友。
老張人很好,爽直實在,年輕的時候做過搬磚工,泥瓦匠,後來又做包工頭,村裏年輕人都願意跟著老張幹,因為他有一個原則,就是不論如何到了年根就一定給工人發工錢,老張總說:都是鄉裏鄉親的,我不能欠大夥兒錢。
老張的兒子是一名電工,卻意外在工作時觸了電,那時候老張在外地,急著給我打電話:兄弟,我求求你,你得救我兒子,一定讓他活著……
我把侄子送到了縣醫院,結果縣醫院說治不了得去大醫院,我又連夜送侄子到省城的大醫院,總算撿回了一條命,但侄子胳膊腿都被切除了,成了殘疾人,這對老張是致命的打擊……
後來老張在家裏開了一個雜貨鋪,一輩子也沒再走出去,就因為這件事,他領了我一輩子情,家裏殺隻雞也得拎到我家來吃。
十年前,我開的工廠麵臨倒閉,我向老張借錢,老張二話不說給我拿了八萬塊錢,這幾乎是他家全部的積蓄,我說給老張寫張欠條,摁個手印,老張卻說:不用。
但一連十年我沒能把錢還給老張,以前老張經常來我家,可過後幾年他卻不來了,我起初不明白怎麼回事,後來我才知道,外麵人都說我欠老張錢不還,把老張坑了……老張大哥怕我心裏有壓力,所以就一直沒來……
我也因為生意上的事一連幾年忙碌不已,一度沒有時間去看望老張,等我去他家的時候,才知道這些年他日子過得很苦,我去了,老張大哥又要去買酒,又要把院子裏的雞殺了,但嫂子當時就生氣了,衝著老張抱怨:自己家的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還有閑錢管別人……
我知道,我虧欠老張一家太多了……直到十多年過去了,突然有一天接到一個電話,是老張家嫂子打來的,她哭著說:老張得腦血栓了,你把欠我們家的錢還給我們吧!
那幾天我簡直度日如年,因為我的工廠這些年並沒有起色,但我還是做了一個決定——把工廠賣了,
賣掉工廠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老張,到他家我把那八萬塊錢拿了出來,我又額外拿了兩萬塊錢,嫂子卻堅決不肯要這兩萬,我說:嫂子你無論如何得收下,這是我欠你們的,也是我這個兄弟應當做的……
我說完這話,突然發現躺在病床上的老張大哥——早已經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