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後,楊真的考上了音樂學院,那時候曼已是這個學院的老師,然而她的境況卻很不好。她那威嚴的父親此時在牛棚裏,而她那英俊的丈夫卻正和她鬧離婚。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女兒住在學院的一間小屋裏,孤獨、、寂寂無聲。
然而在楊眼中她依然那麼美麗,她修長的雙手在鋼琴上翻飛的時候,楊便常常忘了發聲。他久久地久久地凝視著她,關注著她的悲哀和,痛恨著那個傷害她的。有一天,楊在學院的路上看到曼的丈夫攬著一個女學生走過,他忍不住上前向那張英俊的麵孔狠狠地揮了一拳。
曼終於下定決心離了婚。曼離婚的那一天楊便決心要照顧她們母女三人一輩子。曼起初十分抗拒楊,因為她已經對失望。然而楊的執著卻令她,楊為讓她吃上一口肉半夜3時去排隊,楊為了讓她在冬天有熱水溫手練琴而每半個小時去一次水房。終於有一天當曼的小女兒夜半發高燒被楊抱著送進醫院裏,曼撲在楊的懷中失聲痛哭。
最先在學校引起軒然大波的是楊的母親,她聽說兒子迷上了一個大他15歲的離婚,感到受了奇恥大辱。她衝進學院,先把曼堵在琴房罵了一通,再衝進校長室告狀,認定這個右派的女兒勾引了她純潔的兒子。楊母的吵鬧使曼把自己關在房裏三天不敢出門。
楊與決裂,搬到了曼的小屋,卻遭到了曼的兩個女兒的堅決抵製。特別是大女兒已經10歲了,懂得許多人情世故,隻要楊一回來,她就憤怒地叫: 流氓、流氓,滾出去!
曼在學院無法呆下去,一個女老師,勾引男學生會被當作醜聞,那個年代足以致人以死地。曼帶著兩個女兒離開了那座生她養她的都市,調到了一個邊遠的小城,在一個音樂師專當教師。
楊尾隨而來,在曼的附近租了一間小屋住下,他因為不上課而被學院開除。楊的母親追蹤而至,她甚至跪在楊的麵前讓楊跟她回去,楊不從,於是她又找到曼工作的學校。學校一次次找曼談話,此時,曼的母親來了,她帶來了曼的父親去世的消息。母親對曼說,如果她再與楊好下去的話,全家都將以她為恥。
曼終於決定與楊分手,然而楊卻在小城找了一份工作以示他要與曼結合的決心。這時候楊已經26歲,完全到了可以結婚的年紀。他向曼求婚,然而曼的母親和女兒卻表明,如果曼與楊結婚,她們將永不見她,無可奈何之中,曼接受了母親的穿針引線,見了一個50歲的離婚幹部老何。三個月後,她悄悄地和老何領了結婚證,一聲不響地調到了老何工作的小城,到一所小學教音樂。
曼的不辭而別令楊瘋狂,他吞下大把安眠藥,卻被母親送進醫院救了回來。他不知怎麼打聽到曼工作的單位,曼卻無論如何不肯再見他。終於有一天,楊喝得大醉衝進曼的學校,老何帶著公安人員趕來,把他關進了派出所。
兩個星期後,楊跟著母親回到了他最初結識曼的城市,在一間小工廠當了木工,把所有的工資都用來買酒。曾經幫助他考上音樂學院的歌喉在酒精的浸泡下暗啞無聲。他不再唱歌,連話也不想說。
楊的母親夜夜流淚,她為兒子介紹了一個又一個女,她流著淚一次又一次對兒子說: 我是為了你一生的著想啊,有哪個母親不是為了兒子好呢?
楊是在36歲那年才和一個沒有戶口的環衛女工結婚的,結婚後卻一直不肯要。楊妻在楊母麵前哭訴,楊母隻要一開口勸楊,楊就說: 你還要我怎麼樣,我已經為你們犧牲了我自己,我不能再搭上個。
楊常常在深夜喝得大醉,模模糊糊地問自己, 為什麼我不可以選擇自己的?
而此刻,遠在小城的曼默默地變成了一個蒼老的。結婚後她才發現,老何原來是個性功能障礙者。曼無聲地忍受了這一切,好在老何對她和女兒都不錯,日子也就一天天過下來。
許多年之後,楊妻在有了城市戶口後提出離婚,楊一口應允。此時,楊母已經去世,楊將自己的房子給了妻子,一個人搬了出來。
曼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他不知道她的一切。隻有在許多個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會想起那個穿著連衣裙垂著大辮子的美麗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