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果曾在《巴黎聖母院》的序言裏說,數年前,他在參觀她時,在一座尖頂鍾樓的陰暗角落裏,發現牆上手刻的字:AnARKH。這幾個大寫的希臘字母,曆經歲月侵蝕,黑黝黝的,深深嵌進石頭,這些難以描狀的符號,尤其所蘊藏的宿命和悲慘的意義,深深震撼了他的心靈。
2、千百年來,塞納河從她身邊靜靜迤然而過,不舍晝夜,洗滌曆史的煙塵;而她亦額頭布滿滄桑,閱盡了世事風雲變幻,不動聲色。
3、那時候聖母院前有露天的咖啡館,他在那兒喝工夫咖啡,口味濃重,一直坐到夕陽落盡,看晚霞的色彩在聖母院白色的石牆上均勻塗抹。我想象著當年的雨果,究竟是懷著一種怎樣的看不見的心境,日夜徘徊在聖母院前牆巨大的陰影下麵,聽著鍾樓傳來的悠悠鍾聲,輕輕撫摩那一塊快被歲月雕刻上命運的石頭,鍾樓上神秘的文字情不自禁地跳入腦海,他心裏緩緩升起一股崇高而痛楚的情愫,開始構思一個波瀾壯闊的故事。
4、他左思右想,這苦難的靈魂是誰,非把這罪惡的烙印,或者說這災難的烙印留在這古老教堂的額頭上不可,否則就不肯離開塵世。參觀完以後,那麵牆壁經過了粉刷和刮磨,刻在聖母院陰暗鍾樓上的神秘字跡也就隨之泯滅了,如今已蕩然無存,其催人淚下所概括的那段不為人知的命運,也煙消雲散了。在牆上寫下字的人,連同字,都從人間消失了。
5、對於很多沒去過巴黎的人,她更多時候是一本書名和一個痛苦的故事。她的名字和雨果緊緊相連,這位19世紀法國偉大的詩人、小說家、文學評論家和政論家,詩歌的革新者、浪漫派戲劇的創建者,憑借自己的智慧和心血,為一塊塊毫無生氣的、冰冷的石頭注入了血液和靈魂,成就了她的豐腴和美妙。他們仿佛一對戀人。
6、暮春的天氣,泛著些慵懶,尤其在這樣的夜晚,燈火淒迷,你和一盞燈都不說話,選擇沉默——這樣的氛圍或多或少讓人有點懨懨欲睡的感覺。如果此時耳畔突然響起了鍾聲,沉鬱而渾厚的,一絲不苟地剝開夜色,來叩問你的靈魂,你又會想到些什麼?我在黑夜裏想象,用顫抖的手指撥開重重迷霧,穿過濃重的夜色,抵達十五世紀的巴黎。矗立在我眼前的是座巨大的哥特式建築,高高的塔樓刺進蒼穹。匍匐在巨人的腳下,我不過是一隻卑微的螞蟻。她就是舉世聞名的巴黎聖母院,一首龐大的宏偉的石頭的交響樂。
7、那些石頭至今一定還記得,當時他深沉而悲憫的歎息,熾熱的手指仿佛一團燃燒的火焰,感知到他痛苦地摸索人性的心髒的曆程。
8、格雷沃廣場上,美麗善良的吉普賽流浪姑娘愛斯梅拉達翩翩起舞,身後跟著漂亮聰明的加裏;撞鍾人卡西莫多醜陋畸形的身軀在鍾樓上來回跳蕩,發出怪獸一般的咆哮;神父陰鬱的影子幽靈一樣,厚重溽濕,借著黑色的外衣,在鍾樓頂層的院牆內閃爍不止。
9、在這遠離塵世,接近天堂的鍾樓塔頂,是屬於卡西莫多的崇高而聖潔的世界,也是孤獨而絕望的世界。那天,他從這裏放眼望出去,巴黎密密麻麻的房子被大街小巷切割得七零八落。陰涼的曉風吹過來,似乎連鍾樓都在瑟瑟發抖。
10、巴黎聖母院的頂部是兩坐鍾樓,南鍾樓的巨鍾重十三噸。卡西莫多曾經是這兒的鍾樂奏鳴家。那些鍾是唯一能深入到這個聾子和獨眼人靈魂深處的一絲光亮。他愛它們,他跟它們說話,了解它們,享受他獨一無二的快樂。他讓這神秘的教堂流動一種特殊的生氣。
11、原來是在人群與焰火之間一個寬闊的空地上,有個少女在跳舞。
這位少女究竟是人,還是仙女,或是天使,格蘭古瓦盡管是懷疑派的哲人,是諷刺派的詩人,一上來也拿不準,因為那令人眼花繚亂的景象使他心醉神迷了。
她身材不高,可苗條的身段挺拔,顯得修長,所以他仿佛覺得她個兒很高。她膚色棕褐,但可以猜想到,白天裏看上去,大概像安達盧西亞姑娘和羅馬姑娘那樣有著美麗的金色光澤。她那纖秀的小腳,也是安達盧西亞人的樣子,穿在優雅的鞋子裏整個顯得貼緊而又自如。她在一張隨便墊在她腳下的舊波斯地毯上翩翩舞著,旋轉著,渦旋著;每次一旋轉,她那張容光煥發的臉蛋兒從您麵前閃過,那雙烏亮的大眼睛就向您投過來閃電般的目光。
她周圍的人個個目光定定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果然不假,她就這樣飛舞著,兩隻滾圓淨潔的手臂高舉過頭上,把一隻巴斯克手鼓敲得嗡嗡作響;隻見她的頭部纖細,柔弱,轉動起來如胡蜂似那樣敏捷;身著金色胸衣,平整無褶,袍子色彩斑爛,蓬鬆鼓脹;雙肩裸露,裙子不時掀開,露出一對優美的細腿;秀發烏黑,目光似焰;總之,這真是一個巧奪天工的尤物。
“真的,這是一個精靈 ,一個山林仙女,一個女神,梅納路斯山的一個酒神女祭司 。”格蘭古瓦心裏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