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這兩條前腿簡直無所不能:能把流淌的水引導到他們的頭上,他們的脖子上,還用一張長著花紋的布在身上擦來擦去……赤條條的身子彎下去又直起來,兩條前腿一會兒在肚皮上遊走,一會兒又繞到身子的後麵,水花在他們的身上跳起來又落下去。
人類搖擺著粗大的身軀,蹬著粗壯的兩條後退,用靈活的前腿捉住大塊大塊的肉,如狼似虎地往自己嘴巴裏麵放。
人類的肥胖的身體和冒著熱氣的肉體攪合在一塊,不時地碰撞起各種各樣的摩擦聲。
也許是哄搶的起勁了,人類的身體時不時地碰撞到桌子上、板凳上,他們的嘴巴允吸的直響,衣服也被扯斷了好幾條。也不知為什麼原因,竟然有好幾個人廝打在一塊,說著粗魯的話語,打出響亮的耳光。
一個人類光著膀子走了出來,他渾身的肥肉和光禿禿的腦袋,都沾滿了肉沫子,油膩膩的,在明亮的光線下閃閃發光。他走到籠子跟前,把一塊臂膀大小的肉扔在了這個女孩的身邊,另一隻手抓起一塊他拳頭大小的肉,放在嘴唇邊親吻著,發出響亮是聲響。
在寂靜中,有幾條掛在崖壁上的動物皮毛,順著光溜溜的崖壁開始向下滑落,開始摔落在地麵上。這時,就有一隻隻小老鼠從裏麵跑了出來。他們邁著細長的小腿,開始走走停停,在屋子裏麵跑來跑去,很快地就跑上了桌椅,爬上了那些呼呼大睡的人類的脊梁上,找到那些還沒有吃完的肉。
跑出籠子的女孩像野獸一樣在胡衝亂撞,她撞翻了桌子上的肉盆子,驚醒了睡覺的人,在人類的驚訝下又在濕漉漉的崖壁上攀爬,最後那些赤條條的人類圍了過來,她就像野狼一樣張開嘴巴,露出尖尖的牙齒,麵目猙獰地向他們咆哮著,撲向其中的一個人。
那些赤身裸體的人類抖動著身上肉塊,在彌漫著濃厚肉腥味的空起來擁擠著,他們的身軀擁擠進了一道狹窄的崖壁,崖壁裏麵堆滿了數不盡的白骨。
身後的人類呼喊著,奔跑著,赤裸的身體在充滿肉腥味的房間裏衝撞著。
這個少女左右騰挪著,她的身姿在赤裸裸的人類身軀間,穿插過來穿插過去。
這些竄動的雲朵挨的山頭很近,他們眼睜睜就要追上這些那些生靈了。
快看啊!多麼壯觀的奇觀異景啊,他們漫天而來,快攆上這些爬行的家夥了,他們走的怎麼那麼慢呢?
他們所經過的地方,山野震動,樹木搖晃,漫天遍野的樹葉和塵土,還有那飛起了一段路程又鑽進樹林,然後又是被驚起的一群又一群鳥兒。
身後的雲朵依然在飄蕩,依然在漫山遍野、滿天滿地的飄蕩……風兒在搖曳著身軀,山上的樹木在“嘩啦啦”地響著,雲朵更加地濃密了起來,不對,他們好像被什麼擊打了似的,迅速地擴散著。
山頭一團有一團的東西,紅豔豔,熱辣辣,借著煙霧,借著樹枝,借著風兒,一次又一次地騰挪著。
九層樓,一個多麼可怕的字眼啊!人類狂歡之地,叢林生靈流血之地、喪命之地,一切萬惡的源泉!
草木燃燒了,森林沸騰了,一切都化為烏有了。在火焰肆虐的侵蝕下,大片大片的山林在消失了——大家夥兒,你們知道嗎,這是誰的傑作嗎,是上天的恩賜嗎?
在一個亂草堆中,這個落魄的兔子靜靜地躺在那兒,有隻黑色的老鼠推著長長的尾巴,在草叢中間跑來跑去。
這個兔子就活了過來,他就迎著太陽站了起來。再次站了起來,他邁著柔軟的步伐,在草叢中跌跌撞撞地往深處走去。
兔子把那青草的葉子咬在了自己嘴巴中,鼻孔裏的氣息把自己的胡子吹的一抖一抖的,這個老鼠聞出來了這個不速之客,他就很快爬上了一簇枝幹和他身體差不多粗的野草,鑽進了一個被枯黃的草兒纏繞著很是嚴實的窩裏麵,還時不時地探出腦袋來看著外麵的這個兔子。
腳下的路越來越寬,皮皮兔本來想好好地哭上一場,可已經沒有時間了,他再一次發揮起了他的跑步優勢,在這個寬闊的道路上飛馳了起來。可是,那個獵狗好像一到這個路上,奔跑的速度就空前地快,差一點就咬住了皮皮兔的尾巴。
他使足了力氣,撅起屁股左蹦右跳,不斷地改變著自己的奔跑方向,總是在獵狗的嘴巴快咬上自己屁股的那一瞬間,就突然地、毫無征兆地改變了方向。
寬敞的道路上,獵狗邊跑邊狂吠著,眼看就要咬住兔子了,結果在他奮力一張口的瞬間,兔子又改變了奔跑的方向。直到最後一次他長大了嘴巴,伸長著舌頭,奮力地向眼皮底下這個肥嫩的兔子咬下去,結果是,這個肥嫩的兔子鑽進了一個柵欄裏麵。
有隻小鳥在院子裏這兒蹦蹦、那兒跳跳,然後又飛到柵欄上麵聆聽起夏日的風吹草動,從柵欄的那邊走向另一邊。而一隻在空中不斷打著圈兒、不斷鳴叫著的蟬,最後也落落在這個柵欄上麵。但是,他身後卻出現了一個鋪展著巨大翅膀的白鳥,大白鳥隻是在柵欄上一閃而過,剛落下的蟬就被叼走了。
一片梧桐葉也在空中飄呀飄,最終落在溪水上麵。恰好,路過的一隻蜻蜓站在了上麵。而那隻跳入湖水中的青蛙,很快就沉入了湖底。
這些白絨絨的羊羔,他們靜靜地站在地上,睜大著眼睛,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好像都在期待什麼事情發生似的。
這條老鼠在羊群的虎視眈眈中,公然露頭露麵,還把自己的尾巴吊在空中。
有一頭長著長長犄角的羊兒把兩隻前腳抬起來,眼睛直直地攬著這條老鼠。老鼠在注視中爬上了那條長長的繩子,他的尾巴和繩子一樣粗。
這些羊兒好像誰也不喜歡說話似的,他們都沉默寡言,就隻知道靜靜地站在那裏。偶爾,門外有一些風吹草動,他們都會齊刷刷地把目光轉向門縫,但總不能如願,沒有誰來看他們,更沒有誰來給他們送什麼好吃的。這就是羊的悲哀。
可是,眼前這條老鼠可不一樣了。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而且還可以隨時在繩子上走動。事實上,他很快就爬上了繩子,跑到了屋頂的枯草裏麵去了。
這個並不氣餒的貓陰森地叫著,把自己的背拱的像個橋梁似的,然後就再一次衝向了牆壁。他很快就爬了上去。但是,隻是那一瞬間,他肥大的軀體就跌在潮濕的地板上。那幾隻老鼠早已沒有了蹤影。
“喵!”在這個光線很暗的房間了,這隻貓無奈地叫了起來。聲音很低。
羊群開始騷動了,他們突然發現了一個陌生的身影竄進了他們的隊伍,並且為這個陌生的身影回避著。
這位造訪者並不是什麼龐然大物,正是剛才那隻穿著花衣服的大黑貓。大黑貓好像並不在意這些羊羔的高大,他也並沒有發現像皮皮兔這位陌生客人的出現。
這會兒的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頭頂的太陽已經向不遠處的山頭落去,但鳥兒的叫聲更加響亮了,蟬兒的叫聲更加響亮了,蝴蝶與蜜蜂在菜園子裏麵飛舞的更起勁了。皮皮兔又蹦蹦跳跳地出現在院子裏麵。
黑夜不知不覺地來臨了,山底下這個村子裏卻出現了橘黃色的燈光,這些燈光或多或少地吸引著一些夜間活動頻繁的昆蟲。這些昆蟲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就鑽出來,他們在天空中飛舞著,有一陣子的聲音很大,好像是一窩蜂被誰驚動了的,一窩而散到處亂竄的情景。
比如像一些咬人的蚊子之類,或者是像喜歡光線的飛蛾之類——這些小東西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向黑夜中的光線撲去,結果對他們來說似乎已經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在他們有限的生命裏能得到更多的光明,或者是在廣闊無垠的黑暗裏得到更多的光明。
在光明的世界裏,他們爭先恐後、義無反顧地衝上去,然後再轟轟烈烈地燃燒自己的生命。
煤油燈在黑夜中靜靜地燃燒著,有不斷的蛾子、蚊子向他身上飛來,有不斷的燒焦的軀體從空中掉下來。燈光旁邊的老人拔高了燈信,她靜靜地為被獵狗咬傷的兔子包紮傷口,那隻穿著花衣服的黑貓在旁邊一直叫個不停。
一個人類頂著風兒、淋著雨兒,很快地向皮皮兔摸索了過來。皮皮兔看清楚了,這個人類長著大大的眼睛,有著長長的馬尾辮,個頭很小,幾乎和麥田裏的麥苗差不多高。
小刺蝟在很厚的積葉上麵爬的很快,不斷地弄出一些細碎的響聲來。妞妞就這麼一直在後麵跟著。眼前的樹林越來越深,耳邊的鳥叫聲也越來越小。最後,小刺蝟鑽進了密密麻麻地長滿了樹林裏麵。
火光衝天的森林,疲於奔命的生靈,一個又一個被吞噬著,一個個猙獰的麵孔,一堆堆燒焦的屍體……
麥田裏的麥子緊緊地挨在一起,在陽光照耀下,金燦燦,亮晶晶。山上的風兒一跑下來,就撲入他們的懷抱,在他們柔軟的懷抱中左衝右突,像個調皮的嬰兒在母親的懷裏鬧騰一般,簡直淘氣極了。
站立在枝頭的小貓頭,簡直被眼前的這些景象嚇壞了,他本想一下子飛起來,掠過麥田,掠過叢林,飛的遠遠的,但是,翅膀就是不聽使喚,反而開始顫抖了起來。
在他的眼睛裏,出現了奇怪凶殘的狼,也出現了貪婪的野豬,更出現了奇怪的一幕:豹子的脊背上拖著一個人類。那兩聲槍響過後,這個拖著人類的豹子並沒有逃跑,她反而從容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在黑狼屍體的邊上,有一隻長著短毛、腿腳還很細的狼崽,正在伸著長長的舌頭,不停地舔著這具屍體……
天空很快就黑下來了,戈果開始邁開步伐,遊走在密密麻麻的麥田裏。這些已經熟透了的麥子,在夜風中被輕輕一吹,就有麥粒掉下來,跌進冒著熱氣的土地中。戈果的身子不斷地碰撞到這些已經被太陽曬焦了的麥苗,發出一陣陣極有韻律的聲音。
不久之後,這個小黃鼠狼再次穿針引線地穿梭在野草中。他跑的更快、更像一個黃鼠狼了。連日來的經曆和磨練,已經足以讓這樣的一個小黃鼠狼生存荒野了。
鹿在極力地伸展著四肢,四肢的末端是四個蹄子。他的四隻蹄子不斷地接觸著地麵,就有新的坑出現。他把山坡上的地麵踩出一個又一個的淺坑。戈果就順著這些淺坑在奮力地追趕。
鬆鼠的尾巴大大的,跑起來就像拖著一個大氣球似的。但是,他的身姿卻異常的敏捷,幾乎身前的任何一個障礙物也難不住他。當他發現有一隻黃鼠狼在跟上他的時候,這隻鬆鼠,就機靈的一下子就跑上了一顆橡樹。
在這充滿月色的森林裏麵,眾生都整齊有序地聚在一起,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整個山頭。而山林裏麵也在發出一陣陣吵雜的聲音,時而會迸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時而會有此起彼伏的聲音在黑壓壓的隊形中蔓延開了。
我和人類有血海深仇,盡管我有著和他們一樣的軀體,但是,他們卻不接納我,把我棄之荒野,讓我在黑暗和冰冷中自生自滅,而且還一次又一次地來摧毀我賴以生存的家園,殺死了我森林中的同伴們……是你們,是你們大家夥接納了我,給予了我自由,給予了我生命。
皎潔的月光下,整個森林亮堂堂的。明亮、溫和的月光傾灑在森林裏的生靈身軀上,傾灑在那些出生入死的生靈的麵孔上,那些倒下的生靈麵孔猙獰可怖,而活著的、仍舊逃竄的麵孔也猙獰可怖。
在月亮已經完全消失了的時候,森林裏麵卻突然靜悄悄的,已經聽不見生靈們的掙紮聲、嘶鳴聲,隻是一片黑暗。仿佛剛剛發生的一係列慘烈的事情不曾發生過,或者是發生了又被月亮帶走了,總之,森林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平靜,神秘。
在黑夜裏,這些躺下的軀體,陰森恐怖,散發著死亡的氣息。事實上,他們都已經死了。戈果,看的最是清楚,他們的軀體都在或多或少地,被血腥味圍繞著,甚至有的軀體上麵還染滿了鮮紅的血漬。那是死亡的象征。
這些人類熙熙攘攘地穿梭在叢林裏麵,他們有著粗壯的四肢和魁梧的身材,除了頭頂的頭發之外,身上沒有那長長的毛發,被替代的是破爛的粗布。
他們直立行走,步伐整齊而又迅速,遠遠望去,一眼望不見他們的盡頭。
河水從山穀裏緩緩地流動出來,扭動著柔軟的身段,一次又一次地衝撞向這壁堅硬、冷酷的崖壁,升起一串串浪花,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在峽穀裏麵飄蕩開來,飄進了峽穀的每一個角落,也飄進叢林的幽深處,也吸引了眾多的生靈駐足欣賞和側耳傾聽。
這些屍體順著河流從山穀間,緩緩地流淌出來,被水流衝向崖壁,又被崖壁擋回了水流。
水花在不斷地翻滾著,這些屍體在水花的翻滾中不斷地前進著,他們就好像活著的生命一樣,緊促而又整齊地排列在河水中,浩浩蕩蕩地湧向無邊的天地。
而那個狼崽也突然像發了瘋似的,渾身猛烈地顫動起來,在這個人類一不留神的情況下,就一下子就拽著繩子掙脫了人類的手掌,他順著河水流動的方向,在崖壁上跑起來。
地麵上的液體在光線的照耀下,熱氣騰騰,血紅血紅,不斷地流淌著,流淌向這個剛才還是黑暗無比的世界。
那頭老虎渾身的血液子在向外靜靜地流淌著,流過了冰冷的鐵籠,流過了一片又一片的地麵,血液染紅了地麵,也染紅了許多動物的身體。
就在這些被困的叢林生靈,都發瘋地把自己的頭顱砸向籠子時,這些人類就膽顫心驚地跑起來,他們就不顧一切地跑起來。
木料光滑、平整、寬廣,從所未見。走在上麵,淡淡的木料香味撲鼻而來,好像又回到了森林裏。戈果加快了步伐,這是許許多多的木材鋪成的地板,他渾身的汗水不斷地滴在木板上,發出“噝噝”的聲音。
他的嘴巴張的大大的,露出那白森森的尖牙和細細的舌頭,眼睛也長得大大的,裏麵充滿著血絲。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來擺脫險境,但結果是,他的身軀被卡著拎向高空,被放在一個長滿窟窿的房子裏。
一個籠子一個世界,一個籠子一個聲音。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塊,響徹在燈火輝煌的這個世界裏。
這隻野雞剛一出現,這條黑蛇就閃電般地咬住了她。野雞的軀體在燈光的照耀下猛烈地扭動著,她的嗓音裏也發出痙攣的尖叫。
從籠子裏跑出來的這頭狼,混身通白,她不斷地用火熱的舌頭舔著小狼,包括脖子、耳朵、脊梁。這頭小狼也不斷地張大嘴巴,舔著白狼。他們就像一對親人一樣,緊密地挨在一塊兒。
人類的聲音再次沸騰了!這頭老虎一出現在燈光下,他就張著血盆大口咆哮著,並且跳來跳去。那些在地上亂跑的老鼠,也都紛紛逃離燈光的照射,有的爬上了密集的網牆,有的則從網牆的窟窿裏麵鑽了出去。
這些獵狗在刺眼的燈光下,他們吐著長長的舌頭,來回的轉著、叫喚著,用貪婪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著被從叢林裏抓回來的獵物。
黑暗中的人類的聲音咆哮了,他們的聲音排山倒海地湧來,像海浪一樣一波又一波地擊打著這些獵狗的耳膜,他們仿佛就是為這一刻的到來而準備著。終於,那些在人類空前的鼓動下的獵狗,都一躍而起……
一群打架、嚎叫的家豬,他們也在水池子裏麵,允吸起流水來的聲音更大、更響亮,有的更是大著膽子,蹬著短小的四肢,在這個人類的身邊跑來跑去。
有一頭長著長椽子的豬,全身黑乎乎的,身上的毛被水花浸潤的全都趴在了那厚厚的皮上。但這頭豬,就是用自己的長椽子來接觸人類的身體。他的嘴巴剛一碰到羊娃子的大腿時,羊娃子就一下子飛起他的腿,狠狠地踹了豬一腳。這一腳正好揣在豬的頭上,黑毛豬尖叫了一聲,一下子就跑到水池子中了。
另一個水池子裏的赤裸裸的幾個人類。他們渾身光溜溜的,幾乎看不到什麼毛發,在水池子裏麵浸泡下晶瑩發亮,像是山上的樹木被扒光皮一樣。
他們又是那麼的與眾不同,沒有貪婪地允吸流水,也沒有把自己的身軀一味地浸泡在水流中,而是把兩條大腿豎立在河水中,另外兩條前腿吊在空中,就像掛在空中的兩條肉一樣,但又不是沒有生命力了的肉塊。這兩條前腿非常靈活,他們在空中不斷地上下翻飛,互相配合又互不幹擾。
一股風兒吹了過來,這些五顏六色的野雞毛就像樹葉一樣,滿地滿空的飛舞。有一根正好落盡了戈果所在的籠子裏。這個籠子在飛快地移動,戈果怔怔地看著這根羽毛,看到了羽毛上麵色彩豔麗的圖案,也了看到了上麵斑斑血滴。
他用一隻手輕輕一挑,籠子裏的這跟羽毛就飛落在空中。飄呀飄,飄落在地上,和其他的羽毛散落在一塊。風兒一遍又一遍地吹拂著他們,就像吹拂著山上的的眾多野雞一樣。
整齊地坐在桌子邊上的人類開始歡呼起來,他們爭相恐後地擁擠在一塊,一塊塊熱氣騰騰的肉塊就從他們手中冒出來,然後又送進他們張大了嘴巴裏麵。
這些貪婪的人類都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著籠子裏這個女孩,過了好長時間,他們其中的一個人類說話了
期待已久的事情發生了,花兒綻放了,鳥兒自由了,樹木在林子裏搖擺了,可以自由的享受陽光的沐浴了,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熟悉。伊娃尖叫著一下子就跳起了身體,像頭猛獸一樣在籠子裏咆哮著、碰撞著。
光禿禿山野上的生靈,越來越接近那些射箭的人類,而他們中間更多同伴翻滾在山野裏。
妞妞捂著耳朵躲到了棚子裏麵,她靠著藤條圍城的牆壁坐下來,一隻羊兒就走了過來,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甩著長長的胡須,用長長的嘴巴啃著妞妞邊上的一捆樹枝來。
羊兒的嘴巴不斷地抖動著,把細嫩的樹枝啃得直響,嘴巴上的胡須也有節奏地抖動著。她的動作也吸引來了個其他的羊兒來啃食這些樹枝。
山野上麵已經沒有剛才壯烈的場麵,隻有狂烈的風兒吹打著地麵,吹打起一股又一股的灰燼。她的眼睛濕潤了。
這條獵狗叫的更加響亮了,他跑過去湊近鼻子嗅著那些被摔落下來的軀體,張開嘴巴胡亂地撕咬著,腦袋不停地搖晃著。一個人類的手臂伸了過來,用一個繩子套上了獵狗的脖子。人類把他拉走了。
狗掙紮了幾下,就不再動彈,靜靜地蹲在地上,睜大著眼睛看著伊娃,看著那些人類。而伊娃卻一刻也不停地掙紮著,她的雙手緊緊地攥著繩子,怎麼也不能從脖子上拽不下來。
那些人類在院子裏胡亂地走動著,許多生靈的屍體被整齊地擺放在湖水邊,太陽炙熱地照射著。
麥子熙熙攘攘地擁擠在一塊,風兒一邊又一邊地吹拂著,陽光也一刻不停地照射著。他們在麥田裏金燦燦的發著亮光。獵狗對著麥田喊的更起勁了,梧桐樹上的鳥兒飛走了一群又一群。
麥子在暖風的吹拂下不斷地翻滾著麥浪,從遠處的山腳下一直翻滾到院落中來,吹拂的風兒也吹散了伊娃的頭發。
獵狗不再叫喚了,他靜靜地蹲在梧桐樹地下,耳朵直直地豎在空中,眼睛緊緊地盯著麥田。
山坡上的風兒吹得更加猛烈了,灰塵在天空中盤旋著,伊娃穩穩地坐在豹子的脊梁上,豹子被許許多多的生靈圍繞著,他們不再奔跑,而是靜靜地聚集在山坡上,靜靜地佇立在那兒,齊齊地向山坡下麵看著。
山坡上的豹子開始咆哮了,她就像一個發怒的天神一樣,居高臨下地對著眾多人類咆哮著。在咆哮中,風兒吹得更加猛烈了,被風兒卷起的灰塵彌漫了他們的身軀。當那些灰塵隨風飄落的時候,這些眾多的生靈,已經開始在山坡上移動了。他們浩浩蕩蕩地向山坡上麵移動而去。
羊娃子站在灰塵彌漫的山坡上,風兒吹的他的衣袖不斷地搖擺著,他的身軀也在風中搖擺著。他回過頭來看著山坡下麵的眾多人類,滿懷傷感地看著,眼睛裏的淚水就流淌了出來。
狂風中,他的身軀在搖擺中不斷地向山坡上麵移動著,身體跌倒了又再次爬起來,然後又再次跌倒,但他還是堅強地爬起來。
在這喊叫聲中,那些怔怔地站在山坡上的人類,似乎明白了什麼,突然間就亂糟糟地喊成一片,開始像風兒一樣在麥田裏奔跑。
伊娃穩穩地端坐在豹子的身上,率領著眾多的生靈,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山嶺。她不斷地呼喊著,身後的眾生靈不斷地咆哮著,但跑在最前麵的豹子就是不停下來。
飛奔過來的這頭豹子,停下了,一個人類從她嘴巴裏麵掉出來,掉在了風沙中。
洞穴裏麵豎立著數不清的石柱子,石柱子和崖壁上刻滿了奇形怪狀的圖案,淅淅瀝瀝的水花順著這些圖案流淌著,流淌在山洞裏麵,彙集成一條條小溪。昏迷中的羊娃子被一頭豹子駝進了洞穴,放在了一條小溪邊。
洞穴中有東西在閃閃發光,微弱的光線充滿著洞穴。在微弱的光線中,一滴水珠滴在了伊娃的額頭,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流進了她的脖子中。她靜靜地望著羊娃子,羊娃子的肩頭被鮮血染紅著,異常刺眼,崖壁上的水花不斷地滴在他的肩頭。
黑暗中,一隻身披灰色羽毛的巨鳥,用雙爪撐著自己肥大的軀體,站在羊娃子的身邊,低低地哀鳴了一聲,就用岩壁一樣堅硬的嘴巴,開始瘋狂地啄起自己翅膀上的羽毛來。灰色的羽毛在洞穴中淩亂地飛舞著,落在了靜靜地流淌的溪水中,落在了羊娃子的身軀上、額頭上……
在無限光明的世界裏,叢林萬物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山脈,他們把足跡踏遍了光禿禿的山野,也踏遍了樹木茂盛的樹林,從各個方向彙聚而來,在雷鳴般的槍聲中,向一個共同的地方奔跑著。
山崖下,溪水邊,生靈們的身影浩浩蕩蕩地前進著,漫天而來的風沙一次又一次地席卷著他們的身軀。在這些生靈的前方,一個少女高高地坐在一頭威猛豹子的脊梁山,她目光堅定地帶領大家夥向不遠處的九層樓邁進。
連接著九層樓的天橋上,不斷地出現著人類的身影,他們就像受驚的老鼠一樣,尖叫著,驚呼著,互相踐踏著,奔跑著。在經曆了短暫的混亂後,又消失在九層樓中。緊接著,就是雨點般的箭枝射了過來,射進了叢林萬物的血肉之軀中。
“啪啪啪”的槍聲震天響了起來,無數的生靈就跌倒在天橋上,就跌倒進萬丈深淵。叢林萬物咆哮著,拚命地向前奔跑著,在他們的前方,隻剩下了一個小男孩,這個小男孩的身後站滿了羊羔,他們都怔怔地看著這些發瘋的生靈,洶湧而來的生靈們張著血盆大口,一下子就淹沒了過來……
他伸出小手,拿起了一根羽毛,放在眼前細細地看著,卻忍不住一把摁住了自己受傷的肩頭,呻吟了起來。
一聲短促、響亮的鳴叫震響了起來,羊娃子不覺地渾身顫動了下,他的身體一下子就貼在了崖壁上,崖壁的流水汩汩地滲進了他的衣服裏。
這是一隻個頭異常的大的老鷹,她在離羊娃子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站在那兒,翅膀在空中不斷地閃動著,翅膀上羽毛稀稀落落的,都裸露出了她的皮肉。
他的眼睛裏就像注入了一潭死水,沒有了光澤,滿是危機,滿是焦慮,又突然像是有兩團火在他眼睛裏燃燒。
光禿禿的山脈上已經沒有往日的樹木,在雨水的衝刷下赤裸裸地展現在眼前,數不盡的生靈,大大小小地爬滿了山脈,他們的身軀或快或滿地在山脈上移動著,爬過了一個又一個山脈。
鳴叫聲中,這頭麋鹿站在山脈的頂端,不斷地搖晃著腦袋,向後退縮著。貓頭鷹從人類的身體上麵飛起來,向這頭麋鹿飛過去。麋鹿就奮力地蹬著蹄子,在雨水衝刷下的山脈上飛馳起來。
這個豹子張開了嘴巴,無數的雨水鑽進了她的嘴巴中。同時,一股股熱氣就撲麵而來,豹子的舌頭幾乎舔著人類的麵龐了。
小貓頭看見了,這是一座赤裸裸的山脈,但他的眼睛突然模糊了,因為有幾滴淚水從他的眼珠子裏流淌了出來,他看見了山脈下麵,躺滿了密密麻麻的生靈。
小貓頭死死地摔在地上的淤泥裏麵,他的眼睛睜大大大的,渾身哆嗦了一下,就又很快的撲打起翅膀來。當他再次飛向空中的時候,他的渾身都沾滿了淤泥。
麋鹿仰起脖子,對著長空發出一陣響亮的鳴叫,雨水就從天空中滴下來,鑽進了她的嘴巴中,流進了她的喉嚨裏。這頭麋鹿的聲音沙啞了,她低垂下頭顱,眼睛淌滿了淚水,淚水順著毛茸茸的臉頰流淌著。
雨水更肆無忌憚的衝撞起來,麋鹿在雨水的衝撞中,咬住了羊娃子的衣領,蹬著蹄子向後拽著。羊娃子就被拽出了淤泥,躺在了雨水流淌著的天橋邊上,他的身邊是一頭狼,一頭狼的屍體。
天橋搖晃了,山脈也搖晃了!不斷有屍體從橋麵上掉下去,掉進萬丈深淵裏麵。但羊娃子尖叫著,一路狂奔至九層樓,雙手扶著被雨水衝刷的崖壁,衝進去。
九層樓跟隨著橋梁在劇烈晃動著,數不清的生靈從九層樓裏麵湧了出來。他們嘶叫著、掙紮著,互相踐踏著,源源不絕地從裏麵擁擠了出來。在他們的密不可分的身影中,依稀可見人類的身軀。
絕望的嘶叫在天橋上響徹著,赤身裸體的人類在擁擠不堪的身影中掙紮著,尖叫著,被推向了萬丈深淵。有越來越多的生靈被擠進了萬丈深淵。整個天橋和九層樓搖晃的更加厲害了,它們似乎是發怒了。它們是在咆哮。
這是一種絕無僅有的景象。動物和人類交織在一塊,在漫天雨水中,瘋狂地廝殺在一塊。有倒下的,有重現站起來的,有逃跑的,也有靜靜地站在那兒不動的。
一個又一個黑色的東西,從天空中降落下來,降落在眾生靈的身軀中,然後就是轟然一聲爆炸聲,生靈的軀體隨著泥土和石塊被炸飛上天。血肉和泥土開始布滿天空,像雨水一樣在天空中傾灑著。
那個少女緊緊地貼在豹子的脊梁上,在震天響聲中,躲開了一個又一個爆炸物,衝出一個又一個火海,向遠方山脈跑去。無盡的生靈緊隨其後,紛紛逃離火海,向遠處的山脈奔跑著。
雨下的更大了,槍聲淩亂地交織在一塊,漫山遍野都是生靈的身影,都是一片片火海。
槍聲蓋過了所有的憤怒,蓋過了所有的咆哮聲,羊娃子在火海裏奔跑著,在槍林彈雨中穿梭著,所有的生靈都在生死之際,拚命地奔跑著,衝撞著。
等太陽出來了,又是美好的一天!
你們人類殺了那麼多動物,毀滅了整個森裏,現在還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嗎?
這是憤怒的咆哮,這是仇恨的咆哮。在咆哮中,風沙卷動了起來,從山的那頭卷到山的這頭,風沙也憤怒了,也咆哮了。
一陣劇烈的槍聲劃破了天空,蓋過了動物的咆哮,蓋過了風沙的咆哮,蓋過了所有的聲音。
那頭豹子張開大嘴咆哮著,就咬住了他的肩膀,搖擺著粗大的腦袋,用尖銳的牙齒撕扯著這個人類的血肉。
那是伊娃的血液。風沙不停地卷動著,伊娃靜靜地躺在風沙中,鮮紅的血液從她嘴巴裏、胸膛裏向外流淌著,流淌在風沙裏,和羊娃子的血液混合在一塊,被風沙帶上無邊的天空。
風沙停止了,動物們又重新回到了山頭,山底下的躺著數不清的軀體,他們靜靜躺在那兒。從此以後,他們的血肉也都會和大自然融為一體,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