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紅》的摘抄

“搖擺倫敦之後的微醺中，蕭伯納的窈窕淑女悄悄把你帶回飄著花香的劇院門口，迷惑你買一朵幽穀裏的百合，然後放你獨自走進這座古城的夏夜，聽任你體內的欲望在星空下升溫，感覺到險象，不敢有措施。”

—— 董橋《舊日紅》

“他們的故事，於是也就隻能像幹幹幾筆寫意的山水：傳統的安分中透著潛藏的不羈，宿命的無奈裏壓住澎湃的不甘；縱然的刹那的美麗，預卜的竟也是階前雨滴到天明的淒冷。”

—— 董橋《舊日紅》

蕭姨跟老師同齡，長年穿著淺色絲綢旗袍，花白的頭發梳得絲絲服帖，圓圓發髻永遠插著一枝翡翠發簪，寬寬厚厚油綠得誰也舍不得雕琢，隻沿著四圍陽刻一道細致花邊。……蕭姨天天拜佛畫畫吟詩吃燕窩，細膩的粉紅膚色襯著精巧端莊的五官，簡直錢慧安的淡彩工筆仕女。

—— 董橋《舊日紅》

一把扇子畫一家人家在家門前掃地備茶題上“今朝風日好，或恐有人來”，他靜靜看了好久眼眶裏泛起薄薄一層淚影說這位豐先生的畫帶著“傳教士的愛心”！我聽了一愣告訴他說豐子愷年輕的時候真的皈依過佛門。

—— 董橋《舊日紅》

“電郵最後有人寫了這樣一句話：‘在我們周遭，正有無數這樣的圖像在形成、在發生，你我是否也僅止於按下人生鏡頭的快門，然後漠然地擦肩而過？’”

—— 董橋《舊日紅》

“也許正是Marcel Proust《追憶似水年華》裏懷念兒時香氣的深情。十七歲離家湖海漂泊之後，我經曆了台灣白菜肥肉的克難生活，也經曆了英國土豆炸魚的清淡日子，飲食口味慢慢隨著知識的涉獵變幻：想起史湘雲想吃一碗蟹肉湯麵；想起李瓶兒想吃一碟鴨舌頭；讀蘭姆的隨筆想吃燒乳豬；讀毛姆的小說想吃鵝肝醬。”

—— 董橋《舊日紅》

周作人文章如煙雨如晚霞，陽光照得太烈恐怕要消散。幸虧他在西安說的那些話並沒有寫進文章裏。我向來喜歡他那手毛筆字，帶骨帶肉，幽婉有致；我也慶幸從來沒看到過他手抄毛潤之的詩詞送人，這點清氣他比書法大家沈尹默養得更純。

—— 董橋《舊日紅》

夜空中寒星似的眼神天生是無字的故事，藏著依戀，藏著叛逆，藏著天涯。

—— 董橋《舊日紅》

我慶幸自己消受了這樣淡雅而誠摯的友情，總覺得那些影子是雪夜裏浮動的暗香，幽幽散落在我疲累的筆底，十足穿山過林之後馬蹄上留著的一絲原野的芬芳。

—— 董橋《舊日紅》

香港是個豐碩的寶地，多少人創造傳奇攀上高枝喚風呼雨，多少人甘心平凡歸隱鬧市自斟自吟，這期間，鎂光燈下鐵鑄的輝煌往往化作流水的嗚咽，繁華聲中紙糊的淡泊反而永保圓缺的豁達。我在這裏的尋常巷陌邂逅不少沉靜的旅人，彼此客地相逢，隨興往還，從來不求深交，終歸不曾相忘……

—— 董橋《舊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