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須無恨》的摘抄

盼斷黃昏盼天明，望盡紅燭望銀燈。
墨痕未透淚痕透，聽罷漏聲聽雨聲。
臨別尤忌言生死，相逢何須道別離。
殘荷鐵馬寒透骨，聽風聽雨又一夕。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我在心裏對著自己不住的冷笑：過去有什麼重要？跟沒有未來比起來，沒有過去算得什麼？我到底是誰又有什麼重要？我隻要在心裏記住我就是我自己，我要活下去，這就已經足夠了。隻要我能活下去，我做什麼都在所不惜。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做個小叫花，不成；做個頑劣徒弟，不成；做個官家小姐，也不成。
做個小尼姑，不成；做個無謀王妃，不成；做個青樓雛妓，還不成。
命運背後是誰？一而再再而三逼我逼到絕境？你到底要讓我做什麼？
我曾經善良到愚蠢，我曾經等愛到成狂，原來，你卻隻要我做妖女！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天邊一勾殘月，冷光黯然，驟然風起，吹起零星幾點紙灰，仿佛暗夜裏的幾縷孤魂，飄搖無定。那紙灰是一張燃盡的素箋，上麵是一闋詞，九十九字，字字如血。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天色漸暗，瑟瑟暮風漸起，將那沾著幹涸血跡的墨玉被吹得微微晃動，仿佛是風兒生前最後的戰栗。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風兒，
從今天起，她來代替風兒。
風兒，再見。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好吧，風兒，這世上原來真的沒有任何人會記得你，所以你也不要再記得任何人，你就安安靜靜地睡在黑暗裏，不要死去，也不要醒來，這樣，你就沒有什麼來生來世，也就再也沒有什麼希望失望。忘記以前所有的失望、寂寞和無助，讓我來承受一切，黑暗、寒冷和痛苦，這些我都不怕，隻要你不再痛苦。我用我所有的詛咒，將你和我永遠封印在一起，永無盡頭，永不解脫。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水盈偎在他懷中，聞得他衣上熏的淡淡龍涎香氣，忽然想起十八年前，他也曾這樣抱著自己，也是這樣教人心怡的龍涎香氣味，讓水盈的心被一隻看不見的利爪揉捏抓扯，痛不欲生――就是那一晚，是另一個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軀體，替自己與這個男人在紅綃帳中纏綿，而自己，卻是徹夜站在寒冷的風裏，苦苦思念著這一縷淡淡的龍涎香氣。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因為，我們是一棵樹上的兩個果子，你和我才是最親的親人，我們才是永遠都不分開、永遠都不背叛的親人。我們不用分辨到底你是我的一部分、還是我是你的一部分，隻要有我來保護你就夠了。”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痛苦，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代替你承受的。不管你是如何的痛不欲生，也不管你是如何的死去活來，旁人，所有的旁人，就都隻是旁人，半點也替不得你。沒人管你是妖女還是聖女，你就是皇帝老子也沒有用，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你分擔半絲半毫的痛苦。任何時候，你都隻有你自己，你所能夠依靠的，都隻能是你自己。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這玉上曾經帶著風兒死前最後的體溫。而此時，那一點點溫度都已經在蕭瑟的秋風裏散去了，隻剩下了深秋的冰冷。玉上的血跡，還有草木上的血跡，曾經現出奪目的鮮紅，如今，已經化作了深暗的暗沉，仿佛曾經鮮活明媚的風兒，真的就那麼瞬間枯萎了。
不，不是枯萎，而是消失，連具屍身都沒有留下，連最後一麵都無緣相見。
風兒，真的就像是一縷秋風，化作一縷孤魂，隻留下記憶中的一顰一笑，和眼前這一片狼藉的零碎血肉，慘不忍睹。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可我沒能死去，當然也沒能活過來，我隻是迷迷糊糊地地躺在那裏，任由一個模糊的影子朝我口中強灌下些什麼，而我則連拒絕咽下也做不到，因為我什麼根本就分辨不出那衝進喉嚨的到底是粥水還是□□。無窮無盡的疼痛，早已讓我的一切都混沌成了一片，我分辨不出到底是骨髓在痛還是皮肉在痛，也分辨不出自己是醒著還是昏睡。
如果我能說出一句話，那一定是“求求你做做好事殺了我”。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風兒的身子似乎隻是一縷薄薄的煙霧，隻有那空蕩蕩的墨色衣衫在風裏微微飄動，風兒的臉孔也漸漸淡去，聲音也越來越輕：“活著的時候，我是個人嫌狗憎的野娃子，死了以後，我也仍舊是隻無處可去的小孤鬼，我誰也不怨恨，這就是我的命，我活該不得好死……大師哥，我下場雨給你看吧，就用我的血，紅紅的多好看……”漫天的赤紅色血雨淒淒而落，染得天地間一片慘烈的紅。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蝴蝶夢中千種恨，藍橋紅淚誰記？
杜鵑聲裏一縷魂，碧血丹心永存。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隨著這一聲長歎，逸陽手中的布偶人忽然碎裂開來，化作了無數極輕極小的透明碎片，被風驀地一吹，陡然散做漫天帶血的碎晶，仿佛是漫天帶血的眼淚，在逸陽四周閃閃落下，留下明明滅滅的無數光點，炫人眼目。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忽覺得心口有些疼痛，便伸手在胸口揉一下，觸手一片濕膩，低頭看去，隻見從心口一直到肚腹，早不知被什麼利刃劃開，正有汩汩的鮮血不住從傷口裏湧出來，鮮血早將我身上的灰布素衣染透，撲簌簌滴落在桃樹下的雪地上，紅豔奪目，煞是好看。”你有本事就死在樹上別下來！你敢來和我搶風兒的身子，我就教你死無葬身之地。”她手裏攥著一支細長尖刃，刃尖上還殘存著一縷細細的血痕。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生同衾，死同葬。
希望有一日，能這樣，就牽著手躺在黑暗的棺槨中，永不分離。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看著風兒偷偷抬頭瞧了自己一眼，逸陽心頭閃過略略一絲歡愉，可還是忍不住再要追問：“風兒，咱們再也不分開，一生一世都在一處，好不好？”。
眼瞧著風兒擦了胭脂的小嘴輕輕抿了一抿，似乎是微微有了一個笑容，逸陽輕輕湊近風兒，正要吻上去的一刹那，眼前的風兒就那麼又生生地消失了，隻剩下了一身鮮紅如血的嫁衣落在床榻上，漸漸地，那鮮紅如血的嫁衣真的化作了一灘鮮血，殷紅得可怖。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被愛還是被恨，選擇從來不由我；
去愛還是去恨，我如何才得明白？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十七年前廢我武功，十七年後殺你愛徒，將楊明玉千刀萬剮，教林芳伊含恨九泉。”筆意酣暢，字跡崢嶸，盡可以想見書寫之人蘸血疾書時咬牙切齒的獰笑。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你鬧著要陪她死，倒不如替她去報仇，再替她多誦經祈福，教她來生來世，或許能夠托生到一個周全的人家裏，不必大富大貴，隻要爹娘雙全，一家人……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那些模模糊糊的記憶和感覺，都是屬於風兒的，雖然那個風兒不會再醒來，可我還是要萬分小心，隻要與風兒有關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極其危險的，哪怕是一點點影子，哪怕隻是一點點感覺。
我不是風兒。
我要活下去。
我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就隻能靠我自己能不能做好水無昔該做的事情。
為了有一天我能夠不再做“水無昔”，那麼眼前的每一時每一刻，我都必須做好“水無昔”。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隻有廊簷一旁的柱子上，被簪刃活活釘死的蝴蝶仍在，卻是再也不會掙紮，再也不能飛舞，孤零零化作一朵被困在莖子上的墨色花朵。
上前拔下簪刃，僵死多時的蝴蝶仍舊還被穿在尖刃上，像采摘下一朵永不凋謝的花。
蝴蝶似乎不會流血，也不會哭泣，我不知道它死去的時候，有沒有哭喊，有沒有另一隻蝴蝶聽見它哭喊了什麼。
將化為花朵的蝴蝶舉在眼前，我想問它：“你的梁兄呢？”。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活下去”……原來，果然是隻有這三個字，才能讓一個在極度痛苦之中還仍舊不肯屈服的靈魂，強自支撐著最後也不肯退場，因為總還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放棄……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原本以為是給她留了條活路，卻不料她命中最大的劫數，竟然是你。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銀勾穿破我心口的皮肉，那可怖的聲響雖微，可我卻是一輩子也忘不了。此後它不知多少次地在我的噩夢裏重複再重複，真切得讓我幾欲發瘋。
無法形容的疼痛之中，我真真切切地覺出冰冷的銳利銀勾正一點點刺穿我血肉，穿過我胸口內的骨頭，再一點點地穿出來，那泠泠作響的玲瓏玉鏈化作一個個猙獰厲鬼的森森利齒，一個個、一口口地咬入我的心口，咬透我的胸骨，再咬穿我的皮肉穿出來……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脂粉既去，無可遮掩的憔悴之色畢現。蒼白得不似人色的臉頰，烏青的“佛”字，襯了大紅嫁衣，在龍鳳紅燭的燭光下越發顯得淒楚。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寒冷，像無數極其冰冷的鋼針，一點點從我的骨頭中刺透出來，讓五腑六髒四肢百骸裏刀割火烹的疼痛愈發清晰，清晰得讓人發瘋。而我，卻一動也不能動，一聲也不能出，甚至連眼淚也沒有，所有的乞求，沒有任何人能夠聽到。如同被釘在針上的蝴蝶，又或者是被封印在鎮妖塔裏的小妖，每一刻都是煎熬，卻無法死去，隻能困在無盡無休的煉獄裏。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

這就是代價。
這世上的一切都必須付出代價。
我得到了多少，就必須失去多少，甚至更多。
沒有人肯憑空給你一個未來，甚至沒有人肯憑空給你一條活路，所以當她要奪走你所有過去的時候，你又能怎樣呢？。

—— 無心無恨《天須無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