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快閣的詩意
登快閣
黃庭堅
癡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萬裏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
譯文:
我也真是一介愚笨的書生,人生的旅途中無論遭遇多少困難、多少不幸,卻總是癡心不改,克勤克儉、兢兢業業地治理好自己管轄的地方。忙碌了一天了,趁著傍晚雨後初晴,登上快閣來放鬆一下心情。舉目遠望,時至初冬,萬木蕭條,天地更顯得闊大。而在朗朗明月下澄江如練分明地向遠處流去。友人遠離,早已沒有弄弦吹簫的興致了,好在身邊還有美酒相伴,總可以提起一點精神。想想人生羈絆、為官蹭蹬,還真不如找隻船坐上去吹著笛子,漂流到家鄉去,在那裏與白鷗做伴逍遙自在豈不是更好的歸宿。
詩意???
王維《使至塞上》: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聯,寫進入邊塞後所看到的塞外奇特壯麗的風光,畫麵開闊,意境雄渾。邊疆沙漠,浩瀚無邊,所以用了“大漠“的“大”字。邊塞荒涼,沒有什麼奇觀異景,烽火台燃起的那一股濃煙就顯得格外醒目,因此稱作“孤煙”。一個“孤”字寫出了景物的單調,緊接一個“直”字,卻又表現了它的勁拔、堅毅之美。沙漠上沒有山巒林木,那橫貫其間的黃河,就非用一個“長”字不能表達詩人的感覺。落日,本來容易給人以感傷的印象,這裏用一“圓”字,卻給人以親切溫暖而又蒼茫的感覺。一個“圓”字,一個“直”字,不僅準確地描繪了沙漠的景象,而且表現了作者的深切的感受。詩人把自己的孤寂情緒巧妙地溶化在廣闊的自然景象的描繪中。
黃庭堅《登快閣》: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遠望無數秋山,山上的落葉飄零了,浩渺的天空此時顯得更加遼遠闊大,澄淨如玉的澄江在快閣亭下淙淙流過,一彎新月,映照在江水中,顯得更加空明澄澈。這是詩人初登快閣亭時所覽勝景的描繪,也是詩人胸襟懷抱的寫照。
辛棄疾《鷓鴣天·送人》: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浮天”二句,以景映情,烘托點染。先寫江中之水:水天相連,好像將兩岸的樹木送向無窮的遠方;後寫空中之雲:烏雲挾帶著雨水,把重重的高山垵埋了一半。這樣,把行色的淒涼況味,推上一個高層次。“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蘊含了作者離別時的淒涼傷感之情以及壯誌難酬的激憤之情。作者借景抒情,先寫水天相連,好像將兩岸的樹木送向無窮的遠方;後寫空中之雲,烏雲挾帶著雨水,把重重的高山垵埋了一半,而情感蘊含其中,真是含蓄不露,富有餘韻。
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詩人入手擒題,一開篇便就題生發,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壯麗畫麵:江潮連海,月共潮生。這裏的“海”是虛指。江潮浩瀚無垠,仿佛和大海連在一起,氣勢宏偉。這時一輪明月隨潮湧生,景象壯觀。一個“生”字,就賦予了明月與潮水以活潑的生命。
落木千山天遠大 澄江一道月分明的詩意
“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這是宋代著名詩人黃庭堅在泰和當縣令時登上快閣時的一首即興之作。澄江鎮是泰和縣城所在地,古為西昌城,後因澄江河穿境而過改名為澄江鎮,為泰和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青山綠水,白鷺翩翩,井岡山腳下一個古老的小鎮將你帶進一個田園般的神奇世界。
全詩如下:
登快閣 黃庭堅
癡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
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
萬裏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
宋神宗元豐五年(1082),黃庭堅當時在吉州太和縣(今江西泰和)知縣任上,公事之餘,詩人常到"澄江之上,以江山廣遠,景物清華得名"(《清一統治·吉安府》)的快閣覽勝。這一首著名的七律就是寫登臨時的所見所感。它集中體現了詩人的審美趣味和藝術主張,因而,常被評論家們作為代表舉。
一般說來,文章或詩歌開頭往往較難,以致有的文學家常將其開頭處砍去,這是因為開頭處,作者還沒有和作品的情境融為一體,因而容易作態。黃山穀此詩起首,用通俗口語娓娓道來,但又能構思奇妙,引人入境。詩人說,我這個呆子辦完公事,登上了快閣,在這晚晴餘輝裏,倚欄遠眺。這二句,看似通俗淺近,卻包涵著極為豐富的內容:前句是用《晉書·傅鹹傳》所載夏侯濟之語,"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坐癡,複為快耳!"後句用杜甫"注目寒江倚山閣"及李商隱"萬古貞魂倚暮霞"之典,還多有翻新出奇之妙。"癡兒"二字翻前人之意,直認自己是"癡兒",此為諧趣之一;"了卻"二字,渲染出了詩人如釋重負的歡快心情,與"快閣"之"快"暗相呼應,從而增加了一氣嗬成之感此為妙用二;"倚晚晴"三字,更是超脫了前人的窠臼。杜詩之"倚",倚於山閣,乃實境平敘;李詩之"倚",主語為"萬古貞魂",乃虛境幻生而成;黃詩之"倚",可謂虛實相兼;詩人之"倚",乃是實景,但卻倚在無際無垠的暮色晴空。讀此三家,宛如一幅藝術攝影,在晚霞的逆光裏,詩人與亭閣的背影......
不僅如此,"倚晚霞"三字,還為下句的描寫,作了鋪墊渲染,使詩人順勢迸出了"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的絕唱。遠望無數秋山,山上的落葉飄零了,浩渺的天空此時顯得更加遼遠闊大,澄淨如玉的澄江在快閣亭下淙淙流過,一彎新月,映照在江水中,顯得更加空明澄澈。這是詩人初登快閣亭時所覽勝景的描繪,也是詩人胸襟懷抱的寫照。讀這樣的詩句,不禁使人想起杜甫"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和謝眺"餘霞散成綺,澄江淨如練"的名句。但黃山穀之句,既汲取了前輩的養料加以鍛煉熔造,又是新的境界再現。所以前人曾評此二句道:"其意境天開,則實能劈古今未泄之奧妙。"(張宗泰《魯齋所學集》)
五、六二句,是詩人巧用典故的中句。前句用伯牙捧琴謝知音的故事。《呂氏春秋·本味篇》載:"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複鼓琴,以為世無足複為鼓琴者。"後句用阮籍青白眼事。史載阮籍善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見所悅之人,"乃見青眼"(《晉書·阮籍傳》)。詩人這二句大意是說,因為知音不在,我弄斷了琴上的朱弦,不再彈奏,於是隻好清樽美酒,聊以解憂了。此處"橫"字用得很生動,把詩人無可奈何、孤獨無聊的形象神情托了出來。
結句詩人說自己希望能坐上歸船,吹弄著悠揚的長笛,回到那遙遠的故鄉——我的這顆心嗬,早已和白鷗訂好盟約了。從全詩的結構看,這個結尾是相當精彩的:起首處詩人從"癡兒了卻官家事"說起,透露了對官場生涯的厭倦和對登快閣亭欣賞自然景色的渴望;然後,漸入佳境,詩人陶醉在落木千山,澄江月明的美景之中,與起首處對"公家事"之"了卻"形成鮮明對照;五、六句詩人作一迭宕:在良辰美景中,詩人心內的憂煩無端而來,詩人感受到自己的抱負無法實現、自己的胸懷無人理解的痛苦。那麼,解脫的出路何在呢?這就很自然地引出了詩人的"歸船"、"白鷗"之想。這一結尾,不但呼應了起首,順勢作結,給人以"一氣盤旋而下之感"(潘伯鷹評語)。而且意味雋永,讓人想象無窮。
此詩極受後人稱賞。姚鼐稱此詩"豪而有韻,此移太白歌行於七律內者";方東樹評析說:"起四句且敘且寫,一往浩然,五、六句對意流行。收尤豪放。此所謂寓單行之氣於排偶之中者。"這些評析都是十分切中肯綮的。翁方綱評黃山穀詩雲:"坡公之外又出此一種絕高之風骨,絕大之境界,造化元氣發泄透矣。"細吟此詩,當知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