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是羅鍋嗎?
劉墉就是家喻戶曉的“劉羅鍋兒”,因為他為官“忠君、愛民、清廉”,深得百姓喜愛。有關他的事跡廣為流傳。當代的影視劇作家也很了解民眾這種渴盼清官的心理,於是,劉墉成了清代大臣中“上鏡率”最高的大臣之一(其他兩位是和珅和紀曉嵐)。在劇作家的安排下,他和大貪官和珅成了死對頭和歡喜冤家,和珅在他麵前總是顯得笨手笨腳,經常弄巧成拙,想算計人反遭算計。乾隆皇帝對他又愛又恨、又有點無可奈何。這個人物寄托了中國老百姓太多的理想和願望,他是智慧的化身,也是正義的化身,甚至連他的羅鍋兒也讓人不惟不覺其醜陋,反成為他的標誌性特征。其實,熒屏上的劉墉和曆史上的劉墉並不完全重合,從形象到事跡有許多地方源自劇作家的想像。
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了解一下清代的取士、選官標準。
在封建社會,選官向來是以“身、言、書、判”作為首要條件的。所謂身,即形體,需要五官端正,儀表堂堂,否則難立官威。所謂言,即口齒清楚,語言明晰,否則有礙治事。所謂書,即字要寫得工整漂亮,利於上級看他的書麵報告。所謂判,即思維敏捷,審判明斷,不然便會誤事害人。
在這四條標準之中,“身”居首位,是最重要的。因為觀瞻所係,不能不特別強調。
劉墉係科甲出身,必在“身言書判”四方麵合格,方可順利過關。因此幾乎可以肯定地說,劉墉不會是“羅鍋兒”。薑緯堂先生早在1996年時,就曾在《北京晚報》上專門撰文《劉墉綽號“羅鍋”考》,指出過這一點。
還有一個旁證,可以從側麵說明一定的問題。按照當時製度,舉人應會試三科不中者,還可以應“大挑”一科。這一科不考文章,隻論相貌,標準是“同田貫日身甲氣由”八個字,以字形喻體形、相貌。“同”指長方臉,“田”指四方臉,“貫”指人的頭大而身體直長,“日”指身體端直而高矮肥瘦適中。以上這四個字是好字,符合者有中選的可能;“身”指身體不正,“甲”指頭大身子小,“氣”指一肩高聳,“由”指頭小身子大。這四個字是不好的字,沾上一個就會落選。可見,清代選官很重視被選者的相貌,所以,劉墉即使算不上儀表堂堂,總也不至於體有殘疾。
當然,“劉羅鍋”的稱號,也事出有因。史書上記載,嘉慶帝曾稱劉墉為“劉駝子”,可見他確實有些駝背。不過,劉墉當時已經年屆80歲,難免會駝背彎腰,這就很可以理解了。如果以此認定劉墉年輕時即為“羅鍋”,那就不準確了。
可見,從形象言之,曆史上的劉墉與民間傳說和文藝作品中的劉墉並不一致。那麼,從為官行事的角度看,曆史上的劉墉是不是像劇作家描寫的那樣清廉幹練,不畏權勢,是不是真的能將大貪官和珅戲弄於股掌之中,在乾隆皇帝麵前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劉墉出身於山東諸城劉氏家族,這個家族是當時的名門望族,通過科舉走上仕途的人很多。劉墉的曾祖父劉必顯為順治年間進士,祖父劉棨(qǐ)是康熙朝有名的清官,父親劉統勳更是一代名臣,官至東閣大學士兼軍機大臣,為官清廉果敢,乾隆帝說他“遇事既神敏,秉性複剛勁,得古大臣風,終身不失正”。
劉墉生長在這樣世代書香、以科舉仕進為榮的家庭,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自不必言,後來他成為四庫全書館副總裁也證明了其學識的淵深。但不知什麼原因,滿腹經綸的劉墉卻遲遲沒有參加科舉考試,至少目前尚未發現他在30歲之前參加科舉考試的記錄。直到乾隆十六年(1751),33歲的劉墉才因為父親的關係,以恩蔭舉人身份參加了當年的會試和殿試,並獲進士出身,旋改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庶吉士是翰林的預備資格,一般從科考成績優異的進士中選拔,然後在庶常館學習深造,期滿考試合格者,授翰林院編修。清代翰林雖然薪俸較薄,但作為皇帝身邊的文學侍從近臣,號稱“清貴”,“有清一代宰輔,多由此選”。而且,大臣死後如果想得到皇帝賜諡的“文”字,則必須是翰林出身。所以,清代以科舉仕進者尤重翰林出身。應當說,劉墉在仕途上開局良好。
精幹有為,任職四方
從乾隆二十一年(1756)開始,劉墉被外放做地方官,此後20餘年的絕大部分時間裏,他主要做地方官,由學政、知府,直至一方麵的督撫大員。在做地方官期間,他基本上還是秉承了乃父劉統勳的正直幹練、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對科場積弊、官場惡習進行了力所能及的整頓,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諸城縣誌》稱讚他:“砥礪風節,正身率屬,自為學政知府時,即謝絕饋賄,一介不取,遇事敢為,無所顧忌,所至官吏望風畏之。”同時,他也不遺餘力地貫徹乾隆皇帝的意旨,查禁書,興文字獄,捉拿會黨,積極推行文化高壓政策。
劉墉做過提督安徽學政和提督江蘇學政。提督學政是一省的教育長官,類似於現在的教育廳長,但不同之處在於,學政不受當地最高行政長官的節製,獨立開展各項事務,督撫大員也不能侵其職掌。隻有在特殊情況下學政離任,督撫才可暫時代管其事。學政還可以直接向皇帝上書,反映地方情況,吏治民風。
劉墉在前往安徽赴任前,乾隆帝特意召見並賜詩,其中有“海岱高門第,瀛洲新翰林”之句,意思是希望劉墉能夠不辱門楣、有所建樹。在出任江蘇學政前,乾隆皇帝仍有詩相贈,可見對劉墉抱有厚望。劉墉也不辱使命,很是嚴肅認真。據清人筆記記載:“昔日劉石庵相國視學江蘇,嚴肅峻厲,人多畏憚。”劉墉曾先後兩次提督江蘇學政,相隔近20年,為官處事風格也由峻厲剛急轉為平和舒緩,但嚴肅認真則是一貫的。以劉墉第二次出任江蘇學政時按試揚州為例,因為把關嚴格,使得許多想以作弊蒙混過關者最後不敢入場。
乾隆三十四年(1769),51歲的劉墉獲授江寧知府。從乾隆十六年(1751)中進士時算起,到此時劉墉浮沉宦海已經整整18年。說來,劉墉的仕途並不平坦,早在做翰林院編修時,其父劉統勳因事獲罪,劉墉遭株連被革職,與諸兄弟一起下獄;後外放劉墉作安徽和江蘇學政,因表現卓異得到乾隆皇帝賞識,擢山西太原府知府。劉墉之父劉統勳,曾於乾隆二十二年(1757)到山西查辦布政使蔣洲侵帑案,乾隆二十四年(1759)到山西查辦過將軍保德侵帑案,聲譽頗佳。劉墉同樣是不負重托,到任後不幾天便將前任遺留下的疑難案件審理一清,受到官民的一致稱讚。正當劉墉以政績遷冀寧道時,前任山西陽曲縣知縣段成功虧空案發,劉墉以失察罪差一點丟了性命,後來朝廷加恩命他赴軍台效力贖罪長達一年,回北京後又在一個叫作“修書處”的閑散機構裏蹉跎兩年。由此可見,這段時間裏,劉墉的官運並不怎麼“亨通”。
劉墉能夠在重罪之後出任江寧知府,說來還是沾了父親的光。此時劉統勳聖眷正隆,先後以大學士之職兼管兵部和刑部,被乾隆皇帝倚為股肱之臣。因此,在乾隆三十三年劉統勳七十壽辰之時,乾隆皇帝不僅親書匾額誌賀,還加恩劉墉以知府候補。第二年,劉墉獲授江寧府知府。
劉墉也十分珍視這次機會,“頗以清介持躬,名播海內,婦人女子無不服其品誼,至以包孝肅比之”。創作於嘉慶初年的彈詞《劉公案》,就是主要以劉墉在江寧知府任上決斷疑案、為民做主的故事為藍本改編而成的,雖然其中必然夾雜著彈詞藝人的想像誇張和道聽途說的內容,未必都是實錄,但說明劉墉在短短一年的江寧知府任上確實有政績、有政聲,是難得的賢能官吏。著名詩人袁枚也在一首詩中稱讚劉墉說:“初聞領丹陽,官吏齊短脰(dòu)。光風吹一年,歡風極老幼。先聲將人奪,苦誌將人救。抗上聳強肩,覆下紆緩袖。”意思是說,劉墉到江寧後,對下屬要求嚴格使其不敢耀武揚威,對百姓關愛拯其脫離水火,不怕得罪上司而怕百姓受苦。
此後,劉墉曆遷江西、陝西、江蘇,至乾隆四十五年(1780),劉墉被授湖南巡撫,其官職全稱是巡撫湖南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節製各鎮,兼理糧餉,駐長沙,兼理軍民事務,成為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
在湖南任期內,劉墉繼續以前的作風,盤查倉貯,勘修城垣,整頓吏治,鎮壓反叛。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劉墉的政績可謂斐然。
《清史列傳》上麵說他:“在任年餘,盤查倉庫,勘修城垣,革除坐省家人陋習,撫恤武岡等州縣災民,至籌辦倉穀,開采峒硝,俱察例奏請,奉旨允行。”將其所辦大事都列舉出來了。《湖南通誌》也讚揚劉墉撫湘期間,所行諸事“民以為便”。
乾隆四十七年,劉墉奉調入京出任左都禦史,命在南書房行走。當時和珅炙手可熱,劉墉遂“委蛇其間,惟以滑稽悅容其間”。這又表現了劉墉為人和為官的另一麵。劉墉是有社會責任感的士大夫,同時也是官場中人,他也要按照官場的規則做事,包括應付上級和同僚的圓滑趨避之術。大體說來,他任地方官、能夠獨當一麵的時期,主要表現了清勤剛正的一麵,“一時有閻羅包老之稱”;入京以後,正好碰上和珅專寵於乾隆,擅弄威權,排斥異己,劉墉隻好以靜默自守,以滑稽模棱取容。
滑稽模棱,情非得已
劉墉剛入京的幾年仕途還算順利,做到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上書房總師傅,其間還處理了一件棘手的案子。這個案子的當事人國泰是山東巡撫,其父四川總督文綬是劉墉的老上級,更關鍵的是,國泰的後台就是乾隆皇帝的紅人和珅。
乾隆四十七年四月,禦史錢灃參劾山東巡撫國泰專橫,以向皇上納貢的名義大肆搜刮錢財,下屬曆城、益都等幾十個州縣倉庫虧空嚴重。乾隆皇帝對此事十分重視,責成和珅、劉墉等同錢灃一起前往核查。
國泰,滿洲鑲白旗人,姓富察氏。國泰與和珅過從甚密,因此,和珅得到要查辦國泰等的消息後立即派家人通風報信,使得國泰有了挪用其他款項填補虧空的時間。赴山東途中,和珅還以言辭威脅錢灃。據錢泳《履園叢話》記載,劉墉深知和珅與國泰的關係,因此常與錢灃密商對策。到山東曆城縣後,和珅說不用徹底核對,隻要抽查幾十個庫就可以了,並且先起身回到住所。錢灃要求先封庫,第二天徹底拆封。結果發現庫裏的銀兩“多係圓絲雜色銀”,通過盤詰庫吏得知,這些銀兩是從各商鋪借來充數的。於是,出告示叫各商鋪前來認領,“大呼曰:遲來即封貯入官矣”。於是商賈紛紛前來認領,庫藏為之一空。
在這件事上,劉墉自始至終支持錢灃,他的態度對於案情最終水落石出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很顯然,劉墉支持錢灃,同時也就得罪了和珅。從這件事我們看到,劉墉仍不失其“剛正”。
此後的幾年裏,劉墉似乎總是在犯錯誤,受指責,乾隆對他顯然並不滿意。乾隆五十二年初,劉墉因為漏泄他和乾隆帝關於嵇璜、曹文埴(zhí)的談話內容,不僅受到申飭,而且失去了本應獲授的大學士一職。
乾隆五十二年八月,乾隆委托劉墉主持祭拜文廟。因他沒有行規定的一揖之禮受到太常寺卿德保的參劾。
乾隆五十三年夏天,劉墉兼理國子監,發生鄉試預選考試中諸生饋送堂官的事,被禦史祝德麟彈劾,結果劉墉受到處分。乾隆五十四年二月底至三月初,負責皇子教育的上書房諸師傅因為連天陰雨沒有入值,乾隆皇帝得知這個情況十分惱怒,時任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上書房總師傅的劉墉被責處得尤其嚴厲,降為侍郎銜,不再兼職南書房。乾隆皇帝還專門為此下了一道上諭,大意是說因為劉墉是大學士劉統勳之子,念及統勳為朝廷效力多年,才對劉墉加恩擢用。而劉墉在府道任上還算勤勉,及至出任學政就不再認真辦事,在湖南巡撫任上官聲也平常。入京為尚書,辦事情更是一味模棱兩可。我曲意優容,未加譴責,原以為他會感激聖恩,勤勉辦事,不想竟然發生上書房諸師傅曠工七日之久而劉墉置若罔聞之事。並說劉墉這樣事事不能盡職,於國則為不忠,於父則為不孝,其過失甚大,實在不能寬恕。應當說,措辭相當嚴厲。
乾隆五十八年,劉墉為當年會試主考官。因為安排失當,閱卷草率,違製和不合格的卷子很多。按規定,劉墉等至少要罰俸10餘年。乾隆皇帝雖然作了寬大處理,劉墉還是被“嚴行申飭”。
嘉慶元年,因為大學士一職空缺多時,破格增補戶部尚書董誥為大學士,而資曆更深的劉墉被排斥在外。而且在上諭中又一次批評劉墉“向來不肯實心任事”,並舉例說,皇帝曾向劉墉詢問新選知府戴世儀可否勝任,結果劉墉對以“尚可”。而戴本來十分庸劣,斷難勝任。可見劉墉平日裏對於銓選用人全未留心,隻是以模棱兩可之詞敷衍塞責。要他“捫心內省,益加愧勵”。
嘉慶二年,授劉墉體仁閣大學士,但仍舊指責他“向來不肯實心任事,行走頗懶”,並說“茲以無人,擢升此任”,可見其評價。當然,以上兩條嘉慶初年的上諭,代表的仍然是乾隆帝的意見。
劉墉像是變了一個人,做人的棱角看不到了,做事的勤謹也看不到了,此期間的劉墉更多表現出的是滑稽和圓滑世故。清人筆記記載,一次在軍機處吃飯,有同僚提起唐宋時宰相吃堂餐的故事,劉墉馬上接口說:“但使下民無殿糞,何妨宰相有堂餐?”一座為之噴飯。
我們之所以不厭其煩地列舉劉墉入朝為官期間的種種“劣跡”,是想探討同樣一個人,為什麼前後差別如此之大?
我們認為,從根本上講,是當時朝廷上的政治氣候決定的。
電視劇《宰相劉羅鍋》中有一個頗具意味的細節:乾隆問和珅,你是做忠臣呢,還是作奸臣?和珅答,我不做忠臣,也不作奸臣,我要做的是讓您高興、逗您開心的弄臣。結果乾隆對和珅的回答很滿意。這個情節很可能隻是出於編劇的一種想像,但應當說,劇作家對乾隆心態的把握是比較準確的。
乾隆皇帝有一個“本朝無名臣”的理論,他說,因為朝廷綱紀整肅,本朝沒有名臣,也沒有奸臣。他這樣說的目的是為了把所有榮譽歸於聖主,大臣們所做的一切有利於百姓的事情,都是出於聖主的旨意。所以,他下令禁絕為地方官建德政碑、送萬民傘之類為官員揚名的活動。老年乾隆更是誌得意滿,炫耀自己的“十全武功”,權力欲和虛榮心越發膨脹,此時他的身邊更不需要名臣,而隻需要忠心辦事、以皇帝的是非為是非的奴才。
再加上當時朝堂上宵小環繞,和珅弄權,勾結黨羽,把持朝政,排斥異己,正直之士很難有所作為。禦史曹錫寶曾經想通過參劾和珅家奴劉全以達到懲辦和珅的目的,結果反遭陷害,被革職。所以就不難明白,為什麼當劉墉為地方官時還做了一些興利除弊的事情,而到了皇帝的身邊卻反而無所建樹,唯唯諾諾。也許從適應官場規則、保全自己的角度看,劉墉這樣小錯不斷、屢遭申飭、弄得自己名譽掃地,未必不是聰明之舉。
在當時以滑稽方式為官的還大有人在。比如嘉慶帝的老師朱珪,也是如此。據說他晚年每逢門生、舊吏來看望,他所言皆不關政治,全為詼諧之語。
這些以清正剛直著稱的官員尚且如此,當時官場風氣可見一斑。乾隆皇帝聰明太過,使得大臣們隻好裝糊塗;乾隆皇帝好名太甚,使得大臣們隻得“平庸”。這使人不禁聯想到漢高祖劉邦與承相蕭何之間的關係。蕭何作為大漢第一功臣協助劉邦奪取天下後,繼續兢兢業業地辦事,清正廉潔地為官,因而在百姓中口碑極好。這使得劉邦很不放心,於是找借口將蕭何抓了起來,雖然念及舊情最終又釋放了蕭何,但蕭何出獄後汲取了教訓,不再顧及名聲,圈地、貪瀆之事也頗做了幾件。老百姓意見很大,也有人向劉邦告狀,這下劉邦卻一笑了之,不再追究。
嘉慶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劉墉於北京驢市胡同家中逝世,享年86歲。去世的當天,他還曾到南書房當值,晚上還開宴會招待客人,“至晚端坐而逝”。《嘯亭雜錄》記載,劉墉死時,說他“鼻注下垂一寸有餘”,暗合佛語中的善於解脫之意。不管怎樣,劉墉可算得上是無疾而終,壽終正寢,功德圓滿。
乾隆、劉墉、和珅、紀曉嵐是這些年來電視熒屏上經常出現的“歡喜冤家”,或是乾隆、劉墉、和珅一組,或是乾隆、紀曉嵐、和珅一組。曆史上,他們之間的關係究竟是怎樣的?
劉墉與乾隆 關於劉墉與乾隆的關係,民間有很多傳說,比如說劉墉是皇太後的幹兒子,那麼就是乾隆的幹兄弟了。還有“和珅使壞,劉墉參萬歲”的傳說,這個傳說還被編入了傳統相聲《官場鬥》。總之,把劉墉說成是連皇帝都不怕,連皇帝都敢捉弄的角色。當然,這些事沒有什麼根據,也不可能發生,隻是反映了老百姓的一種良好願望。那麼,曆史上的劉墉與乾隆的關係究竟怎樣?
上文已經說過,劉墉是大學士劉統勳的兒子,他前期在官場中的榮辱進退很大程度上與其父的遭際有關。而劉統勳是乾隆皇帝頗為信任的股肱之臣,所以,總的看,這個時期乾隆對劉墉還是比較關照的。劉墉被外放做安徽和江蘇學政,乾隆都有詩相贈,可見關注與期許。後來,劉墉因陽曲知縣段成功虧空案被判斬決,乾隆也是看在劉統勳的麵子上從輕發落並重新起用。
當然,劉墉作為官場中人,自己也很注意搞好和乾隆的關係。乾隆四十二年秋天,當時任江蘇學政的劉墉向乾隆皇帝奏請自行刊刻乾隆的《禦製新樂府》、《全韻詩》,使之在江蘇全省流布,並建議敕發各直省刊刻。這一建議自然讓乾隆皇帝覺得很舒服,此後一段時間裏,劉墉的官職也升遷很快。
劉墉入朝為官後,雖然多次因懶於任事、行事模棱受到乾隆皇帝申飭,但官位還算平穩。據說,乾隆六十年禪位於嘉慶時發生過一件“爭大寶”之事。據當時一位參加過禪位大典的朝鮮官員給其國君的報告說,臨當受賀時,乾隆皇帝不肯交出印璽,劉墉於是製止群臣向新皇帝道賀,自己入內向太上皇乾隆追索大寶。“半日力爭,卒得大寶而出,始行賀禮”。如果此記載屬實,則證明劉墉在大事上依舊保持著“勁直”之風,並非一味模棱。同時也隱約看出,做了很長時間上書房總師傅的劉墉,與新君嘉慶的關係似乎更密切些。
劉墉與和珅 劉墉與和珅的關係,總是人們關注的焦點,人們習慣於把二人的關係描述為忠奸對立、水火難容。的確,劉墉並不阿附和珅,而基本采取的是獨善其身的做法。朝鮮書狀官徐有聞說,“和珅專權數十年,內外諸臣,無不趨走,惟王傑、劉墉、董誥、朱珪、紀昀、鐵保、玉保等諸人,終不依附。”但通過前文的分析已經可以知道,當劉墉入京任職之後,他首先是調整了自己的為官處事策略,變剛直方正為滑稽模棱,所以不可能和權勢遮天的和珅做針鋒相對的對抗。不過值得注意的是,當乾隆帝“龍馭上賓”之後,已是體仁閣大學士的劉墉卻積極參加了對和珅的處理,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乾隆帝死後的次日,嘉慶帝即奪和珅軍機大臣、九門提督等職務,並複劉墉上書房總師傅一職,入內當值,以供隨時谘詢。隨後,各省督撫及給事中,紛紛上章彈劾和珅,要求將和珅處以淩遲。不過,劉墉等人建議,和珅雖然罪大惡極,但是畢竟擔任過先朝的大臣,不得不為先帝留下麵子,請從次律,即賜令自盡,保其全屍。
為防止有人借和珅案打擊報複,避免案件擴大化,劉墉等人又及時向嘉慶帝建言,妥善做好善後事宜。結果,在處死和珅的第二天,嘉慶帝發布上諭,申明和珅一案已經辦結,借以安撫人心。
和珅之案結束後,劉墉受贈太子太保,可見嘉慶帝對他的肯定。和珅之案的處理,頗得時人的稱讚。由此也可見,劉墉並未因公務而泄私憤,而是充分體現了一位群臣領袖應有的風範。
劉墉和紀昀 如果說劉墉與和珅處於對立麵的話,那麼,他與紀昀的關係則相當融洽。紀昀出自劉墉之父劉統勳的門下,兩人有師兄、師弟之誼。大學士英和在其《恩福堂筆記》中記載,紀昀與劉墉關係極好,紀昀才思敏捷,劉墉字寫得很好,故紀昀常請劉墉為自己寫對聯。比如“浮沉宦海如鷗鳥,生死書叢似蠹魚”,是紀昀非常喜歡的詩句,生前他曾將此詩作為自挽聯。紀昀去世後,劉墉即將其寫下來,作為挽聯相贈。
劉墉與紀昀都好收藏硯台,兩人也時相贈送唱和。乾隆五十七年(1792),劉墉贈給正任都禦史的紀昀一方硯台,還特意在上麵題識:紀昀喜歡我的黻(fú)文硯,因而我把它送給他,而書之以銘文,“石理縝密石骨剛,贈都禦史寫奏章,此翁此硯真相當”。這在當時被傳為佳話。蔣師瀹(yuè)也題此硯說:
城南多少貴人居,歌舞繁華錦不如。
誰見空齋評硯史,白頭相對兩尚書。
嘉慶八年(1803),劉墉又曾送給紀昀硯一方,稱:“送上古硯一方,領取韓稿一部。硯乃樸茂沉鬱之格,譬之文格,為如此也。”紀昀也記載到:劉墉送我硯一方,左側有“鶴山”字,認為是宋代的東西,但我並不以為然。但劉墉又說,“專諸巷所依托,不過蘇黃米蔡數家耳。彼烏知宋有魏了翁哉?”大意是說,仿照宋代的古董,一般都宣稱是蘇東坡、米芾等人的東西,怎麼會假冒魏了翁的名號呢?紀昀承認,劉墉所言,“是或一說矣”。
嘉慶九年,劉墉去世享年85歲。卒後贈太子太保,諡號文清,入祀賢良祠,諭祭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