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一件像樣的首飾。耳洞早已打好,卻隻是穿一根紅的絲線,輕輕柔柔的,沒有質感和光澤。有時她想得煩了,抽掉絲線,任耳垂上留下兩個空空圓圓的洞。等時間長了,再取一根針,拿酒精擦了,野蠻且粗暴地阻止那個小洞的長合。這時男人在旁邊坐著,眼的餘光注視著她。男人的表情,尷尬且自責。
她不是那種虛榮和浪漫的女人。可是當她回了娘家,母親會長時間盯著她耳朵上的那根紅絲線,憂傷的眼睛說明了一切。母親一生沒有佩戴過任何首飾,但她希望女兒生活不要太苦。可是她卻滿足不了自己的母親。
男人一直在那個啤酒廠的倉庫扛包,扛了十幾年。他也有母親,一位身患類風濕性心髒病的母親。每個月,他都給母親寄去一點錢。剩下的,他和她,精打細算,僅僅能夠吃飽肚子。
近來男人的身體卻不好,吃不下飯,惡心,睡不踏實。她說別去上班了,休息幾天吧。男人說這哪行?還是得去。
晚上回家,男人叫來她,在她麵前伸開手,手心放兩隻金燦燦的耳環。她說你這是幹嗎呢……這是幹嗎呢?她卻並不去接,心怦怦跳著。男人笑笑,知道你想要……傻丫頭。
耳環戴上了,輕飄飄的,感覺和絲線差不多的質量。她問男人哪來的錢,男人說攢的……私房錢。她當然不信,偷偷去男人的工廠。那天她是哭著回來的。
男人賣了半年的血,又用了半年等待黃金降價。後來,他不能賣血了,他染上了肝炎。女人盯著男人有些蠟黃的臉,不說話,隻顧哭。男人擁著她,戴上吧……傻丫頭。回娘家時,母親問,你戴的是金子嗎?她泌是,然後露一點點給母親看。母親就笑了,缺了牙齒的嘴,咧成幸福的月牙兒。
她隻戴了十幾天,就把它包好,鎖進了抽屜。男人問怎麼不戴了?她說不用了,我知道自己擁有世界上最美的首飾,這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