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他們大學畢業。雖然深深相愛,但同樣屈強,最終她留在城市,而他則去西藏當了名排長,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軍列徐徐開動,女孩瘋狂地追著火車,流著眼淚大喊:“我愛你,我會等你的!”他把臉貼在玻璃上,看著她被拋得越來越遠,不禁也紅了眼。
在那個繁華而寂寞的都市,她漸漸感到了親人們的擔憂的眼神,和心底深深的孤獨。。。她多麼想要他回來!而他總是回信說,現在哨所缺人,我不能走!三年後就能轉業回家了!
她繼續等下去,親戚朋友給她介紹男朋友,她一概推辭。初戀的他,在她心目中無人能代替。在雪山哨所,他的情書比戰友們的書籍還要厚,這個野獸都不曾出沒的地方,戰友們常常因排長的情書而一派熱鬧。
終於等到第三年。那年夏天,她收到他的信,信末卻寫道:忘了我,別耽誤了青春。
女孩急了,不顧他的堅決反對,準備去雪山一躺。
戰友們打算大張旗鼓地迎接“嫂子”。他卻鎖著眉說,免了,我一個人去。
她來了,看見昔日白淨的他已經變成了活脫脫的黑紅色的高原人,不由心痛萬分,她撲到他的懷裏:“別拖了,回去結婚好嗎?”女孩的臉如此楚楚動人,他卻欲言又止,終歸沉默。
她去拉他的手,他閃電般地躲開。
“怎麼,夏天還戴著棉手套?”她驚奇地問。“山上冷,養成了習慣。
他回答。久別重逢的甜蜜,初到西藏的興奮,使她很快疏忽了他那隻始終倦曲的右手。
兩小時過去了。
“三年了,你到底跟我回不回去?”女孩問。他說話從來斬釘折鐵,此時竟支支吾吾。好強的女孩咬住嘴唇,伸出手:“玩老遊戲,剪刀——石頭——布,你贏了,就回家我!”
這個老遊戲讓他回憶大學的美好時光。那時他們的爭吵都靠這“剪刀——石頭——布”來裁決,多半都是他贏。
“我出布!”女孩攤開手。這是她慣常的第一招。他的右手卻抓成“拳頭”——他輸了。
“布!”“石頭”
他又輸了。
第三局已沒意義了,她掩住臉哭著跑了出去,他呆坐著,淚光上閃動,半天才撥通電話:“劉誌高(戰友)帶車來,護送客人到機場……別問原因,這是命令!”
他又在西藏待了三年,他再也沒有收到她的情書。轉業回了城市後,他沒有和她聯絡。他知道她已經是知名的女企業家,丈夫也在省委任高職——她幸福,他就幸福了。
城市的同學聚會他去了。她也去了,透過奔馳的車窗,她一眼就看見那個偉岸的軍人。
再次相對而坐,他們竟良久無語。她漫不經心地攪拌著咖啡,發現他居然用左手握匙。
“你的右手怎麼了?”她心中電光石般一閃念。“沒什麼,都習慣了。”他猶豫著把右手從兜裏拿了出來:食指和中指已經齊根斷掉,僅餘的三根手指像隻魔爪。。。
她不是沒有見過風浪的人,卻仍然驚呼出聲:“怎麼會這樣?”
“你的相片放在兜裏,不小心掉進了貨車門縫,我一急,就用食指中指去夾,剛好車門重重掉了下來……”他說得很平靜,“就在你去西藏前兩個星期。”
她呆住了,突然想起當年那個破舊的茅房,他的棉手套,他一直出的“石頭”……
“你怎麼不早說呢?”她的眼睛有什麼在閃動。
他底下頭:“當時覺得殘疾了,配不上你……現在我也結婚了,妻子是部隊的,挺好。”
她喝著咖啡,把眼淚一並咽下,然後一字一頓地說哦:“你以為這樣的就高尚了?感情是分享,更是承擔,兩個人一起分擔挫折磨難,也是幸福!”
她匆匆離去了 。
當初因小小的殘疾,他萬分痛苦地用“石頭”砸破了她愛情的“布”,現在才發現,他害她最深的恰好是這種“高尚”。
真愛分享激情,更應承擔厄運……而他,明白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