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輩子需要扛起的就是責任,當被生活壓彎了背的時候,靜下來聽聽喘氣的聲音,這樣做可以緩解重壓下情緒的不安,從細微處到歎息間……
聽奶奶說,叔叔年輕的時候比他的幾個哥哥都要好看。高鼻梁,濃眉毛,這一點叔叔遺傳了爺爺的優點。拋開長相,奶奶說叔叔也是她孩子裏麵最省心的一個。我想象不出來叔叔那時候到底有多英俊,隻是看看他現在的樣子,除了被風吹日曬後盡顯滄桑的臉之外,隻有憨厚,沒覺得有什麼不同。
記得奶奶家牆上掛了一個大相框,裏麵就有一張叔叔的單人照片,照片很小,黑白的略微泛黃,不過軍帽下的那張臉很年輕。奶奶沒事兒就坐在炕上瞅著那些照片,滿眼都是她的親人,昏花的眼神裏充滿了對孩子們生活的祝福。
叔叔還很年輕的時候就跟鄰村的二姑娘結婚了,他們很般配,從苦日子過到了還算富裕的生活。都說他們夫妻從不吵架,可在我的印象裏,叔叔都是讓著她的妻子,不多言,不牢騷,這樣一方讓著另外一方才有互敬的結果。叔叔家妹妹跟我的年齡差不多,脾氣像她的母親,有點厲害,我說小姑娘不好太厲害,厲害大了就是“潑辣”。叔叔沒覺得女兒脾氣有什麼不好,說小姑娘厲害點不會被欺負,他如此愛自己的孩子,如此愛這麼一個家。
叔叔家二妹比我小很多,她一直是叔叔的驕傲,我這麼覺得的,可能是二妹學習很好,一個高才生。村裏很多人都羨慕叔叔有兩個好女兒,一個婚姻幸福,一個是拿獎學金的優秀大學生。我很多次看到叔叔笑彎的眼,很慈祥的長輩,可就是覺得他笑的時候眼角的太陽紋很搞笑,黝黑的臉,紋理裏略白,可能是保持整天微笑的眼角,光線也拿他沒有辦法吧。
叔叔確實是幸福的,這是一個概念上的定義。這樣的生活,平淡下的真幸福就應該是這樣。其實叔叔是辛苦的,記得家裏翻新房子,記得二妹讀大學,也都是蒙在辛苦上的幸福。一個農民,跟土地要生活,能有幾個錢,除了辛苦,還是辛苦。
有時候,我會說幸福是辛苦後的一種補償,可這補償,我在叔叔這裏看到了用消耗他青春光陰為代價。那次看到叔叔,感覺他確實老了。
叔叔很少進城,守著家鄉的土地離開不了,整年的農活,做也做不完。叔叔有機會進城一趟,我感覺更多的是他跟城裏人的不融合。憨厚的莊稼人哪裏比得上避風躲雨工作的城裏人。那次叔叔進城,也還是不融合,不過皮鞋如往常一樣幹淨。我不知道為什麼總要看看他的鞋有多幹淨,可能是新蹭噌的紮了眼,不過就算不新,也會比他布滿繭子的大手幹淨。粗糙的手是勤勞的象征,叔叔是一位勤勞的農民。
生活是一本經,呢喃的,或是嘟嘟囔囔的,輕重不同,方式各異。本身叔叔就一人扛下家裏更多的勞作,可就是這樣,妻子還是患上了骨質增生,膝蓋骨積水,都是勞累過度種下的病。叔叔至此被生活壓的也學會了唉聲歎氣下。
奶奶過世有幾年了,如果還健在,叔叔可能也會撲到奶奶懷裏,像一個孩子那樣,希望得到一個鼓勵,或者僅僅一個撫摸。我不知道背後的叔叔有沒有被生活擊垮到癱倒在那裏的片刻,應該會有吧,從他簡單的描述所有家務都要他來做的話裏,就應該知道生活給他的辛苦。可麵對孩子,麵對妻子,叔叔沒給自己機會像一個孩子一樣,隻能扛著,背著重重的生活喘息。
生活就是這樣,從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開始就滿是責任,消耗自己,為的是讓親人得到更多的幸福。叔叔從擦鞋店出來,他問我為什麼不用付錢,我說辦卡時都付過了。這時候,我看到叔叔很輕鬆的樣子,可能是在消費時沒看到赤裸裸的金錢交易,就沒有太多的壓力吧。我也感慨,錢確實壓在了生活之上。可我從來沒覺得叔叔算計過錢,隻是說多開幾塊兒地,多栽培幾樣果樹新品種就可以讓生活好起來,我想叔叔勞累不怕,隻要可以換來錢,隻要可以給家庭帶來幸福,就開心的笑彎了眼。
不自覺想到叔叔的臉,確實很英俊。一個家就靠這麼一個人,擔負一家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