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麵,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嫋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裏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像閃電般,霎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葉子本是肩並肩密密地挨著,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而葉子卻更見風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裏。葉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像籠著輕紗的夢。雖然是滿月,天上卻有一層淡淡的雲,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為這恰是到了好處——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別有風味的。月光是隔了樹照過來的,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參差的斑駁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彎彎的楊柳的稀疏的倩影,卻又像是畫在荷葉上。塘中的月色並不均勻;但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
朱自清 《荷塘月色》
我覺得<滕王閣序>不錯
餘秋雨
《陽關雪》
我在望不到邊際的墳堆中茫然前行,心中浮現出艾略特的《荒原》。這裏正是中華曆史的荒原:如雨的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熱血。中原慈母的白發,江南春閨的遙望,湖湘稚兒的夜哭。故鄉柳蔭下的訣別,將軍圓睜的怒目,獵獵於朔風中的軍旗。隨著一陣煙塵,又一陣煙塵,都飄散遠去。我相信,死者臨亡時都是麵向朔北敵陣的;我相信,他們又很想在最後一刻回過頭來,給熟悉的土地投注一個目光。於是,他們扭曲地倒下了,化作沙堆一座。
這繁星般的沙堆,不知有沒有換來史官們的半行墨跡?史官們把卷帙一片片翻過,於是,這塊土地也有了一層層的沉埋。堆積如山的二十五史,寫在這個荒原上的篇頁還算是比較光彩的,因為這兒畢竟是曆代王國的邊遠地帶,長久擔負著保衛華夏疆域的使命。所以,這些沙堆還站立得較為自在,這些篇頁也還能嘩嘩作響。
就像雪寒單調的土地一樣,出現在西北邊陲的曆史命題也比較單純。在中原內地就不同了,山重水複、花草掩蔭,歲月的迷宮會讓最清醒的頭腦脹得發昏,晨鍾暮鼓的音響總是那樣的詭秘和乖戾。那兒,沒有這麼大大咧咧鋪張開的沙堆,一切都在重重美景中發悶,無數不知為何而死的怨魂,隻能悲憤懊喪地深潛地底。不像這兒,能夠袒露出一帙風幹的青史,讓我用20世紀的腳步去匆匆撫摩。
遠處已有樹影。急步趕去,樹下有水流,沙地也
張曉風《春之懷古》
春天必然曾經是這樣的:從綠意內斂的山頭,一把雪再也撐不住了,噗嗤的一聲,將冷麵笑成花麵,一首澌澌然的歌便從雲端唱到山麓,從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籬落,唱入一隻小鴨的黃蹼,唱入軟溶溶的春泥--軟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樣嬌,那樣敏感,卻又那樣渾沌無涯。一聲雷,可以無端地惹哭滿天的雲,一陣杜鵑啼,可以鬥急了一城杜鵑花,一陣風起,每一棵柳都會吟出一則則白茫茫、虛飄飄說也說不清、聽也聽不清的飛絮,每一絲飛絮都是一株柳的分號。反正,春天就是這樣不講理,不邏輯,而仍可以好得讓人心平氣和的。
春天必然會是這樣的:滿塘葉黯花殘的枯梗抵死苦守一截老根,北地裏千宅萬戶的屋梁受盡風欺雪擾自溫柔地抱著一團小小的空虛的燕巢。然後,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柳樹把皇室的禦溝和民間的江頭都控製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鮮明的王師,因為長期虔誠的企盼祝禱而美麗起來。
而關於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經有這樣的一段故事:在《詩經》之前,在《尚書》之前,在倉頡造字之前,一隻小羊在齧草時猛然感到的多汁,一個孩子放風箏時猛然感覺到的飛騰,一雙患風痛的腿在猛然間感到舒適,千千萬萬雙素手在溪畔在江畔浣紗時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脈……當他們驚訝地奔走互告的時候,他們決定將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狀,用一種愉快的耳語的聲音來為這季節命名--“春”。
鳥又可以開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負責丈量天的藍度,有的負責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負責用那雙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鳥全不是好的數學家,他們吱吱喳喳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終於還是不敢宣布統計數字。
至於所有的花,已交給蝴蝶去數。所有的蕊,交給蜜蜂去編冊。所有的樹,交給風去縱寵。而風,交給簷前的老風鈴去一一記憶、一一垂詢。
春天必然曾經是這樣,或者,在什麼地方,它仍然是這樣的吧?穿越煙囪與煙囪的黑森林,我想走訪那躑躅在湮遠年代中的春天。
賞析:相關評論
《春之懷古》以通過一係列春天的意象,使春天具有了旺盛的生命力。仔細閱讀,我們會發現文中幾乎每一句都使用了恰如其分的修辭手法。例如文章第一段,雖然隻有短短一句話,卻用了擬人、排比、疊句、比喻四種藝術手法,融情於景,渾然天成。在後麵的幾段中,擬人、排比、反複、比喻、對比、通感、聯想等手法也是層出不窮。“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鳥又可以開始丈量天空。有的負責丈量天的藍度,有的負責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負責用那雙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 、“所有的花,已交給蝴蝶去點數。所有的蕊,交給蜜蜂去編冊。所有的樹,交給風去縱寵。而風,交給簷前的老風鈴去一一記憶、一一垂詢。”……作者把自然界中難以言表的春的意象,都比擬成可感知的人的形象和人的姿態,給讀者以形象逼真的感受。
縱觀全文,我們可以發現,作者在行文的過程中有三次在文段的開頭,重複“春天必然曾經是這樣”這句話。而這句話恰恰如一條絲線將其他珠玉一樣的文字巧妙的串聯起來,使這篇文章達到了條理清晰,讀來一目了然的效果,充分體現了散文“形散神凝”的特色。
同時在這篇文章當中,我們還可以感受到作者“天馬行空”、“行雲流水”般的寫作思路。 第一段從“雲端”、“山麓”、“荒村”到“籬落”,筆觸所及猶如勻潤的弧線,自然、流暢而又幹淨利落,一如一絲不苟的 “工筆畫”,而到了“小鴨的黃蹼”再到“溶溶的春泥”則忽然變成了“潑墨畫”一樣,濃濃的春意瞬間流淌於紙上,一下子將溫軟、柔和的春如潮水一樣淋漓盡致地推到了我們的眼前。春來了,不僅溫柔卻更充滿生機、活力四射,甚至有些“野蠻”。 “惹哭滿天的白雲”、“鬥急一城杜鵑花”、揚起漫天的飛絮這都是她的傑作。有一句話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麼?”其中充滿了對春天的期盼。所以一旦春天真正到來,人們的心情便如贏得了一場戰鬥的勝利,激動、興奮、難耐不已!作者在向我們娓娓道來的時候,充分發揮了“擬人”這一修辭的妙用:“惹”、“鬥”、“不講理”、“不邏輯”、“苦守”、“抱著”、“攻陷”、“控製”……等等,讓春在我們的眼前宛如一個活脫脫的野蠻、霸道、俏皮、可愛的小姑娘!
寫文章,想象力是靈魂,沒有想象力或者說不能讓讀者“浮想聯翩”的文章都算不得好文章。作者從“春”的翹舌發音聯想到了“口哨聲”,而由此展開了人們初造此字時的情景。雖然其實並非如此,但是卻讓讀者感到十分的新奇和恰如其分。至於“鳥兒”、“蝴蝶”、“蜜蜂”、“風鈴”在春天裏的各自忙碌,更是充分顯示了作者的奇思妙想、靈慧心意。
然而,倘若文章隻是停留在對春天的閑情寫生上,倒也隻能算是一篇佳作而不能稱之為美文的。我們在來看題目《春之懷古》,然後我們再來看一下文章的最後一段“穿越煙囪與煙囪的黑森林,我想走訪那躑躅在湮遠年代中的春天。”讀到此處,我們才能明白,以上作者筆下的唯美的春天都是作者所懷想的“必然是這樣的”古典中的春天,而現實則多是“煙囪與煙囪的黑森林”。但是在這種黑森林的猙獰麵目麵前,作者並沒有心靈麻木的習以為常或者黯然神傷,而是十分堅定自己的信念“春天必然曾經是這樣,或者,在什麼地方,它仍然是這樣的吧?”,受著作者文字和她執著信念的感染,我們的心靈也不禁升華,也想與作者一起去 “走訪那躑躅在湮遠年代中的春天”了。
餘光中《聽那冷雨》
雨不但可嗅,可親,更可以聽。聽聽那冷雨。聽雨,隻要不是石破天驚的台風暴雨,在聽覺上總是一種美感。大陸上的秋天,無論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驟雨打荷葉,聽去總有一點淒涼,淒清,淒楚,於今在島上回味,則在淒楚之外,再籠上一層淒迷了,饒你多少豪情俠氣,怕也經不起三番五次的風吹雨打。一打少年聽雨,紅燭昏沉。再打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三打白頭聽雨的僧廬下,這更是亡宋之痛,一顆敏感心靈的一生:樓上,江上,廟裏,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十年前,他曾在一場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該是一滴濕漓漓的靈魂,在窗外喊誰。 雨打在樹上和瓦上,韻律都清脆可聽。尤其是鏗鏗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樂,屬於中國。王禹偁在黃岡,破如椽的大竹為屋。據說住在竹樓裏麵,急雨聲如瀑布,密雪聲比碎玉,而無論鼓琴,詠詩,下棋,投壺,共鳴的效果都特別好。這樣豈不像是住在竹筒裏,任何細脆的聲響,怕都會加倍誇大,反而令人耳朵過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濕濕的流光,灰而溫柔,迎光則微明,背光則幽黯,對於視覺,是一種低沉的安慰。至於雨敲在鱗鱗千瓣的瓦上,由遠而近,輕輕重重輕輕,夾著一股股的細流沿瓦槽與屋簷潺潺瀉下,各種敲擊音與滑音密織成網,誰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輪。“下雨了”,溫柔的灰美人來了,她冰冰的纖手在屋頂拂弄著無數的黑鍵啊灰鍵,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黃昏。
賞析:這篇文章是那個充滿著昔日家國憂愁之思年代的文字。時日久遠,但今日讀
之,仍然覺得是所讀過的音樂性韻律最強的一篇文字。詩人為文,文字特別凝斂
生動而富有韻律感。許多人評論感覺上喜愛餘光中的散文更甚於他的詩。
《聽聽那冷雨》的修辭技巧從聽聽那冷雨中可以學到最多的應該就是" 豐富
的修辭" 技巧吧(一)生動的比喻比喻是一種「借彼喻此」的修辭法,有二件或
二件以上事物中有相類似之處,以「那」件有類似點的事物來比方說明「這」件
事物的,就叫「比喻」。通常用" 像" 、" 如" 等喻詞來聯接兩件事物。
例如:△美國的西部,多山多沙漠,千裏乾旱,天,藍似安格羅?薩克遜人
的眼睛,地,紅如印地安人的肌膚,雲,卻是罕見的白鳥. △據說住在竹樓上麵,
急雨聲如瀑布,密雪聲比碎玉……。
(二)勻稱的對偶語文中在形式上,上下兩句的字數相等,句法相似,結構
相同,平仄相對的,就叫「對偶」。就內容上而言,意義相近者為「正對」,意
義相反者為「反對」。
例如:△先是料料峭峭,繼而雨季開始,時而淋淋漓漓,時而淅淅瀝瀝,天
潮潮地濕濕,即連在夢裏,也似乎把傘撐著。
△那雪,白得虛虛幻幻,冷得清清醒醒,………。
(三)鮮明的轉化描述一件事物時,轉變其原來的性質,化為另一種本質截
然不同的事物,來加以形容敘述,叫作「轉化」,又稱為「比擬」。可以分為擬
物為人、擬人為物和擬虛為實三種. 例如:△索性把濕濕的灰雨凍成乾乾爽爽的
白雨,六角形的結晶體在無風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來,等須眉和肩頭白盡時,
伸手一拂就落了。
△雨來了,雨來的時候瓦這麼說,一片瓦說千億片瓦說,說輕輕地奏吧沉沉
地彈…………。
(四)整齊的排比用結構相似的句法,接二連三地表出同範圍、同性質的意
象,叫做「排比」。
例如:△殘山剩水猶如是。皇天後土猶如是。紜紜黔首紛紛黎民從北到南猶
如是。
△那裏麵是中國嗎?那裏麵當然還是中國永遠是中國。隻是杏花春雨已不在,
牧童遙指已不再,劍門細雨渭城輕塵也都已不再。
(五)秩序的層遞凡要說的有兩個以上的事物,這些事物又有大小輕重的比
例,而且比例又有一定的秩序,所以在說話行文時,依序層層遞進的,叫做「層
遞」。
例如:△雨在他的傘上這城市百萬人的傘上雨衣上屋上天線上,雨下在基隆
港在防波堤在海峽的船上,清明這季雨。
△饒你多少豪情俠氣,怕也經不起三番五次的風吹雨打。一打少年聽雨,紅
燭昏沉。兩打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三打白頭聽雨在僧廬下,這便是亡
宋之痛,一顆敏感心靈的一生:樓上,江上,廟裏,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
(六)和諧的類疊同一個字詞或語句,接二連三反複地使用,稱為「類疊」。
例如:△譬如憑空寫一個「雨」字,點點滴滴,滂滂沱沱,淅瀝淅瀝淅瀝,
一切雲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
△聽聽,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聞聞,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
△雨氣空蒙而迷幻,細細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點點薄荷的香味。
(七)鮮活的倒裝語文中故意顛倒文法上的順序的句子,稱為「倒裝」。
例如:△因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樂從記憶的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的樂
器灰蒙蒙的溫柔覆蓋著聽雨的人,瓦是音樂的雨傘撐起。
△每天回家,曲折穿過金門街到廈門街迷宮式的長巷短巷,雨裏風裏,走入
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
△雨,該是一滴濕漓漓的靈魂,窗外在喊誰. 「感想」有了高低坡斜。登上一個坡,猛一抬頭,看見不遠的山峰上有荒落的土墩一座,我憑直覺確信,這便是陽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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