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我們的信仰
文/宋石男
這是我眼中的現世:所有的利益都集中在大城市,在那裏,鐵石心腸的野心家可以大顯身手,其餘的人則路斷車輪生四角。城市在侵略鄉村,鄉村則在模仿城市。我們迷失在慢性自殺般的孤立之中,對我們的出生地茫然不知,切斷了與過去的所有聯係,被迫生活在匆匆忙忙的現實,像塵埃一樣被吹向廣闊無垠的平原。故土已經變得無關緊要,因為我們的心靈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寄托了。
然而生活仍有希望,我們仍有希望。希望來自力量——如果不感到自身充滿力量,就不可能有生活;力量來自信仰——如果沒有堅如金石的信仰,生活就不值得過。
別害怕生活,要相信生活是值得一過的,而信念將幫助我們創造這一事實。生活是一場真正的戰鬥,有信仰的勇者才能得救。
我們所說的信仰,是世俗意義的信仰,而非宗教意義的信仰。這信仰翻譯成一個字,就是愛。
一旦我們有愛,生活就開始有意義。一旦我們將責任賦予愛,生活就持久而豐盈。一旦我們在充滿責任的愛中發現詩意,生活就再也不可能被毀掉。
所有愛情都是短暫的,愛情到最後要維係下去,隻能變成愛情、親情和友情的複合體,變成責任的主體和客體。責任就是為所愛者許下無需說出的大小承諾,然後一一實現。責任聽起來不浪漫,但我覺得它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東西之一。
不過,僅僅擁有責任感還不夠。如果說責任是愛的骨骼,那麼詩意則是愛的血肉。海德格爾引荷爾德林的詩說,“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這是一句非常深刻的話,觸到了人類生活的本質。生活若沒有詩意,可能淪為一張紙幣;這詩意若沒有愛,則可能走向納粹美學。
當然,我們也承認,生活常是令人震驚的單調和雷同。但你若有勇氣,就要戰勝這種單調,要在單調中保護生活。詩意即是生活最大的保護傘。那麼,如何讓生活充滿詩意?有三個好法子:重返天真、浪漫付出、共同夢想。
重返天真意味著,你要讓自己的目光變得清澈,心髒變得幹淨,皮膚變得敏感而雙腳穿上童鞋。你在人麵前,再不用堆上世故的微笑,也不用戴上消毒的口罩。你們是愛人,不是需要廝殺的黑幫,或者相互猜忌的敵人。你們應該像孩子一樣,無拘無束地交談,毫無保留地做事。
浪漫的本質是付出——出人意料的、富有想象力的以及有一定難度的付出。浪漫不一定需要大場麵,盡情運用你的創造力,讓生活洋溢細小的溫暖,即是浪漫。浪漫沒什麼禁忌——也許唯一禁忌隻是自私。
共同夢想可以讓詩意持久,實現夢想則會讓生活達到巔峰。我們不妨設計兩個夢想,一個大夢想,一個小夢想。大夢想終生未必實現,但要持有;小夢想兩三年內或可碰及,乃至實現。大小理想的具體內容,因人而異,但一定要有,這樣我們才能攜手駕馭靈魂的馬車往高處行去。
即使穿越每一條路,人也永遠不能發現靈魂的邊界——它擁有的範圍如此之深廣。生活永遠是一場探索,一種實驗。這種實驗需要被檢驗。蘇格拉底說得再好不過了,“未經檢驗的生活是毫無價值的生活”.用什麼來檢驗?用理性,也用情感,更用信仰。
讓我們低聲吟誦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感人至深的話,帶著信仰重新走上生活之路:“第一要真誠,其次要善良,最後還要我們永不相忘。”
讓我們返鄉。再次愛上某個人,某件事,某個地方,就是返鄉。靈魂的噪音隻有在愛的故土才能得到過濾、平息。當我們愛著,我們就已經回到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