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點半,翻身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匆匆趕出家門,這時候兒子和LG還在夢鄉之中。等睜開眼睛發現媽媽不在身邊,兒子一定會大哭大鬧,吵著要去找,LG也一定在一邊耐心的哄兒子,一邊咬牙切齒的埋怨找一個不夠主婦的老婆的黴勁兒。
臨近中秋的天氣,清晨出門,已是寒意漸起,白露剛過,秋意果然席卷而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雖然此白露非彼白露,但走過路邊青草上泛起的白意,還是不由冒出古老的詩句,所謂伊人,總是在遙遠的一方吧。這個時候大多數時間炎炎烈日都躲在雲層背後的蒼穹密室,要麼細雨淅瀝,要麼陰雲低垂,在瑟瑟寒意中,將各色薄衫和綻露一季的身體一起收起,蜷縮進厚外套,北方的秋天總是早早的趕來,用風輕雲淡或者陰鬱潮濕將熾熱燦爛和色彩明快一起驅趕。
急匆匆趕到訓練場,搶著掄兩把方向盤,僧多粥少,總是等待大於訓練,等到上班時間,又要趕回單位,去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偏偏從事的是一份要趕著事走或者沒事也得找事的工作,時間長了,便豔羨那種一份報紙一杯茶打發一天的人,想著同樣的薪水,怎麼就沒人家的好運氣,怨歸怨,壓在自己身上的責任卻也絲毫不敢怠慢,繼續匆忙,繼續苦熬,小心提防著領導,小心使喚著同事,再棱角分明的石頭,也抵不過歲月長河的衝刷,留在岸邊的,總是圓潤光滑的鵝卵石,捏在手裏舒適墊在地上硬實。
沉默鬱悶的正聽從領導的安排部署時,家人打來電話,抽空到外麵回過去,卻是母親病了,領到醫院等不來大夫。如今大小事情都要混個麵熟,是熟人,花不了幾分鍾,什麼都順利解決,否則,冗長的等待,冗雜的程序,都能急死人人,好在生活在小地方,十來年下來,多多少少就有了熟人,大事辦不了,小事低頭哈腰總算能熬過去。
找大夫,辦手續,來來回回折騰一番,母親打點滴,單位又通知要開會,隻好交付父親照看,自己往回趕。
一上午忙完,急匆匆趕回家,每到下班時間,兒子總等在門邊,支著耳朵聽響動,鑰匙一響,一邊叫喊一邊迎出來。做熟飯,急著扒拉一碗,然後細心喂孩子,這可是一項艱巨的任務,滿地追著跑,還要使勁渾身解數才能喂到嘴裏,一眨眼,倆小時溜走,又得連哄帶騙的支開兒子,趕去上班。
半天的時間就是這麼匆忙,這麼快,幾十年的時光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蹤影,朱自清在照射進窗子的陽光裏找光陰,在流水的縫隙裏找光陰,我又該到哪裏去找了?一路走過,萬物萌動的春天剛剛開始,火熱絢爛的夏天又急著登場,轉眼間,溫潤的秋又悄悄的襲來,不在鄉村暢遊,雖然不能明晰的感受碩果飄香、霜染葉紅的季節輪換,但滿街的瓜果帶著豐碩的體態和甜膩的體味,卻也讓我們的嗅覺異常飽和,靈敏的感受著秋天的氣息。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天地是萬事萬物的旅舍,光陰是古往今來的過客,四季更替,自是自然常態,世事究竟難抵時光的流逝。刹那間好像腦子竟轉不過彎,到這個秋天,自己真的要邁進而立之年的大門了嗎?
曾幾何時,以為路就在前方,隻要自己肯開辟,總能找到一條不同於眾人行走的獨特風景,不管是康莊大道還是曲徑通幽。但到了這個年齡,才陡然明白發“這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之人的深沉堅韌卻又蒼茫的心境。眾人走才能開辟出路,眾人走才能稱之為路,雖然那路邊的風景不一定令自己賞心悅目,雖然那路通往的方向不一定合自己的心意,但有路才能前行。自己獨辟蹊徑,不僅需要超乎常人的才幹,更需要有超常的心理承受能力。曾經有一個天才女子說“自己是一個古怪的女孩,從小被目為天才,除了發展我的天才外別無生存的目標。”即便擁有天才,在她才高孤傲的獨行中,究竟難抵命運的悲愴,隻能蒼涼的歎息“我將隻是萎謝了”。
然而,這世上的人多半是凡人、俗人,沒有天才的稟賦,更沒有天才的承受力。經曆過棱角分明橫衝直撞後的磕碰受傷,經曆過為賦新詞無病呻吟後的空虛悵惘,經曆過心比天高天馬行空遨遊暢想後的跌落,終究明白這世上還是前人開辟的寬闊通道更好走,即便錯過鳥語花香奇觀異景雲遊高人,但不至於跌落山澗一失足成千古恨。“要做的事總找得出時間和機會,不要做的事總找得出借口”,張愛玲如是說。平凡人對自己平庸的人生總能找出開釋的言辭!
這世上注定有些人如海,波濤洶湧,大起大落,有些人如江流,千回百轉,奔流不息,有些人如湖,靜如止水,又不乏暗流湧動,有些人如小溪,蜿蜒跌宕,曲曲折折。每個人都做過奔流到海的夢想,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到達終點。流過了不同路徑,領略了不同風景,一個絕世女子用“我將隻是萎謝了”表達自己的黯淡心境。而更多的女人在爭爭吵吵、嘮嘮叨叨、磕磕碰碰,瑣碎繁雜中中容顏消逝,心性改變,頂著萎謝之後謝頂的枝幹左右刺人。於是賈寶玉說,這世上的女孩都是水做的骨肉,個個都幹淨潔爽,都是極好的,一旦粘了男人氣,變成女人,卻都又硬又臭。
花開花落疲憊了季節,風霜雨雪憔悴了時光。世事紛亂,尖銳磨礪每一個過客,歲月無情不隻刻在臉上,更沉澱在內心。頤指氣使、粗糙尖利,或者淡定從容、柔和細膩,都是時光磨礪的結果,你願或者不願,烙印已經深刻,容不得自己辯解。但對30歲的女人來說,好在既可以延續不變,也可以反思詢問,甚至還來得及慢慢改變。泡一杯清茶,在淡然、從容、柔和的黃昏餘光中細細啜飲,品一段文字,細想一段心思,審視此刻的自己,想以後的路,“落花無言,人淡如菊”,煎茶聞香,養心頤性。
都說人人心裏藏著想逃離的****。三十歲時覺得很多日子開始一成不變,人生像一道答案明晰的方程式橫在麵前,生活的瑣碎無奈平淡無味讓人時刻有著出逃的****和衝動,但細想卻又清楚內心的意願和生活的需要之間千差萬別,心可以偶爾遊離於身體之外,也可以在夜深人靜之時做那些非花非霧的夢,但黯然落淚永遠都在獨居靜處之時。麵對鋪天蓋地的生活,麵對日漸老去的雙親,麵對飛速躥高的孩子,隻能忙碌奔波,簡單生活,不偏離軌道,不忘乎所以。以平和的心對待每一次起落,用寬容的心對待每一場恩怨,用釋懷的心對待每一份失落,用放達的心對待未知的前路,寧靜的心和有條不紊的生活如湖泊,包容自己不被放逐,包容親人不會落淚,唯此才能將生活品成醇香的咖啡濃釅的茶,人生不隻為某人萎謝,卻能為許多人葳蕤。
人生或許有很多難以言釋的宿命,生在某個季節,便會擁有某些相似的特質。有時風輕雲淡,有時細雨淅瀝,有時豔陽高照,有時陰雲低垂。三十歲,隻不過是人生中毫無例外的一段曆程,然而,當她迎麵而來,我還是那樣的感慨百生。但不管怎樣,就像一日濃似一日的秋意,不能拒絕我便張懷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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