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的麵前,我很渺小,當我愛你們的時候,我感覺到無力與無助;當我被愛時,我感覺到誠惶誠恐。
愛你們,我想變成一隻雄鷹,有一雙矯健的翅膀,有一雙灼人的雙眼。你們的召喚,就是我展翅高空的飛翔;我在空中會看到你們期待我而來的焦灼的眼神,我是你們驕傲的孩子或愛人,仰望是你們虛空靈魂的一種習慣性的寄托,我看到一種力量的種子,分給我摯愛的親人,讓你們不在水深火熱之中,不在顛沛流離之中。在大地上,你們為何匆匆的勞作,匆匆的離去,難道永恒隻是留給我遠去的背影?難道想念隻是黃昏後凝重的彩霞?終不會明白,我要看見你們,除非是借一雙虛偽的羽翼,在高空久久地回旋。我欠你們的是:一個擁抱,一個親吻,一滴眼淚,一場離別;也許我灼熱的眼神裏藏著你們過多的欺許,愛人們!我能找到泉的源頭,我給不了愛的撫慰,我能銜來花的種子,我給不了你們安靜的春天。命運安排你我天上人間,就是讓我們在骨肉分離中戚戚地憂怨,讓我們在愛恨交加中涕淚滂沱。當我接近神靈的時候,你們更接近於我的靈魂;我們同時挑戰人類的時候,我虛妄地呼嘯在前,你們始終認為我是旗幟;我是千年成年矗立的山峰,如果有一天,我們都溶進泥土,流進江河,那些高峰應該是我們曾經留下的足跡。
當愛你們的時候,我走在路上,我會用我凝聚光芒的眼神極力遠眺,透過陰柔的光澤,穿過那一條筆直的路旁林蔭,我看見母親蹣跚著腳步向我走來,我眼睛的濕潤是專門為媽媽準備的。當我收回滿目柔情時,我的心一下子掉進故鄉的細節裏。母親的蘋果園在春天裏會開白裏透紅的花,到了深秋,母親成熟的蘋果是為了賣錢供我上學的。那飄香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母親的辛勤與汗水在我心底留下深刻烙印的時候,我是一個農民的孩子,節衣縮食的孩子,滿眼流露著善良與淳樸的孩子。如果天堂還有敞開的路的話,父親就會來看我,在夢裏,我又一次埋葬父親,他睡著的樣子,讓我在哀傷中遲鈍地回不到現實。父親生前病痛十幾年,我沒有盡過孝道,我沒有陪在他身邊,借口永遠是我們逃避責任的方式,我恨習以為常的借口,甚至是一種群眾性的借口,讓我們在愛的麵前更加渺小。老人們在年紀大的時候不是病死,就是作為子女們疏忽照顧而死;千錯萬錯,在父母的麵前,我是罪人,永遠的罪人,彌補不了的罪人。我不想回憶父親那自責的神情,他覺得生病是自己的罪責,他那無奈、木然的神情一直折磨著我麻木的靈魂。
你們愛我,我是一個不懂這個世界的孩子,外界的傷害或我根本無法辨別的現象,在我的眼裏都是天上會掉下星星的事情。當我高興的要去撿美麗的星星的時候, 你們會迅速的跑過來把我牽走,當我用疑惑的眼神還盯著滿地的星星時,你們惱怒的眼神和斥責讓我一直莫名其妙。你們告訴我不要和別人打架,當我受到別人傷害的時候,你們就像老鷹護著小雞一樣和人家爭吵一番;接著就會告訴我當別人打我的時候一定要還手,後來當我成為媽媽以後,我也是這樣告訴兒子的,可兒子並不買我的帳,卻生氣的反駁我,說什麼時候都不能打人。也許兒子覺得自己是學生,老師也經常教育學生不能打架,作為家長這麼一說,孩子在自我矛盾中還是選擇正確的做法,因為正確往往是站在老師這一邊的,正確往往也站在善良的孩子這一邊的。你們愛我,是怕我受到傷害,老師愛我是想給我指明一條正確的方向。
你們愛我,在你們青春年華的歲月裏,犧牲了多少的輕閑與快樂;白天裏你們受別人的指使辛勤的勞作,晚上你們又受自己的支配幹起來沒完沒了的家務活。忘不了媽媽一針一線,挑著夜燈縫縫補補;夜裏蘇醒一次,媽媽的臉被暗淡的燈光映紅。那樣清貧的日子裏,你們是鋼鐵的力量,你們鼓舞我努力向上。想起外婆的愛,那是甜心的愛,每次都期盼外婆出現在大門口,第一眼就會看到纏在她手腕上的包裹,那裏麵有果子或餅幹,都是外婆平時舍不得吃留給我們姊妹的,外婆會給我們一個個分的,留給哥的一定是最好和最多的。我們長大後,外婆的零吃就留給了哥哥的孩子了。外婆的愛是傳統的愛,是大愛之中的小愛,當媽媽和孩子們沒有飯吃的時候,外婆把自己家的糧食背來給我們吃。如今,外婆離開我們已經有20年了,1992年外婆是在饑寒交迫中去世的,我心裏隻有一種假設,假設媽媽當初把外婆接到我家住,外婆也不會吃不飽飯,在病困中死去。這所有的假設都是我心中無限的懊悔與自責,當我們有養活自己的能力的時候,難道就養不了自己的至親嗎?
真的,你們愛我的時候,我覺得天下都是自己的,所有的人都是可親的。可是,我愛你們的時候,我往往是在遠方,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裏想著你們,我給予你們的太少太少。我欠你們的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