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事那年,4歲,父親抱著我,指著天空看那一排南飛的雁,模糊的視線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在紛揚的雪裏。
聽說,每片雪花都是一個精靈,她能給予人們力量和勇氣,還有平靜。
長大後,雖然不像小時候那樣期盼過年,卻依舊在等待過年。因為在南方,隻有那幾天才會下那麼一點雪,薄薄的,白白的,細細的。
每年那個時候,我總是穿得厚厚的,坐在院子裏,點上一支煙,等待初雪的降臨。
她多麼像一個墮落凡塵的仙子嗬,潔白,高雅,美麗。她可以掩蓋一切的汙垢,在她懷裏,我難以想象的平靜,仿佛也回來了。
任她撲打在臉上,或是掉進脖子裏,我欣然的接受著,在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變成一個不會動的雪人,長長的鼻子,黑黑的眼睛,矮胖的身軀。
我就這樣的坐在院子裏,聽著呼嘯的寒風,聽著雪花窣窣的落在地下的聲音,這好像是一段有節律的民謠,訴說著什麼。
我不敢出聲,害怕破壞了這一刻的美好,我隻是一個傾聽者。
嗆人的煙草把我的喉嚨熏得火辣辣的疼。
伸出手想接一片雪花,卻痛苦的發現,她在我手心融化,有一刹那的錯覺,仿佛她還在那裏,在我手心裏。
我皺了皺眉頭,縮了縮脖子。
然後,我閉上眼睛,再一次伸出了手。
至少她在消逝之前,還是美好的吧?這是一個很嘲諷的推論。
雪還在下,那夜的雪,似乎格外的長。
起身去走走,路上留下了一排腳印,白色的腳印在昏暗的光之下是那麼不清,還模糊的以為他們已經融在了一起。
四周是濃的如同加了膠水的墨水般的夜,嘴角的煙頭在風裏搖曳著,偶爾聽見幾聲貓叫,似乎也被淹沒在這無情的夜裏。
感覺有些冷了,抬頭看看天,雖然什麼也看不見,可是那一刻,感覺靈魂從某個沉寂的角落複活了,我張開雙臂,迎接我的重生!
在那一刻,所有的聲音都沒有了,隻有一個活著的死人在歎息這短暫的美好。然後微微一笑,轉過身去。
四周的雪漸漸的堆積起來了,風漸漸的小了,隻是那雪,還是不停的下。
下吧,下吧。
讓這喧鬧的世界安靜一會兒吧。
就讓我變成一片雪花,隨著你們落下。隨著你們在風中起舞,讓我不再孤獨。
讓我躺在這裏,我好想在這裏熟睡。這裏就是一角天堂,屬於暗夜裏的生命。
把很多字寫在這裏,不一會兒,就又被抹平痕跡,這多好啊!那樣,就好像這些字跡本來就沒出現過似的。
依舊樂此不疲的寫著,這就是純天然的止痛劑。
寫完了,雪還在下,我看著那些字跡被覆蓋的看不出來之後,心裏說不出的快樂。
忘了自己,棄了自己,丟在這陌生而熟悉的雪花裏。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影子,聞不到自己的味道,隻有閉上眼可以聽見自己平穩的心跳。
這是生命的節奏,最華麗的樂章也莫過於此!
所以,我會走下去,直到我凍僵在那裏。
沒有人知道我曾經來過,一場雪過後,便再也沒有了我的痕跡。
夢裏的我,依舊活在那個孤獨而華麗的夢裏。
沒有人知道我來過,那裏,再也沒有我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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