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漸漸清晰,不再有夜晚微風吹著柳樹,在月光下照映到屋子裏的影子。我已知道,這已經是昨天的明天了。
隨著村子的廣播,隨著瞌睡的臉龐和憔悴的內心,慢慢地像個被打倒的失敗者一樣堅強地起床。
此時,鬧鍾已經8點了,瞌睡和憔悴瞬間變為了驚慌和著急,遲到被老師責罰的幻想在腦子裏重複著,沒有吃飯,沒有洗漱,但我有背書包,穿校服,和腦子裏存著亂七八糟的知識,又一遍踏上這荒無人煙的路途。冒著大雪和凜冽的寒風,為了可以不遲到,不挨罵,堅毅的心和一雙活躍的腿,都在奮力著,推著我整個人前進,把我逼上學校。
在路上,下著大雪,沉涼的雪花打在我單薄的校服上,我穿著短袖的校服,意外的是——我不覺得冷。更為蹊蹺的是,街道兩旁的銀杏樹長著翠綠的葉子,大雪飄到葉片上麵瞬間化成了水,洗淨了綠葉,又像是重染了一層綠,每一顆樹都是這樣,翠綠中剔透著寒雪,寒雪打濕葉片,愜意地滾動下來,再落到地上,和雪融為一體。這場麵,真是令人出乎意料。
經過百般的努力,終於到了門口,一條長長的鐵架緊緊牢住學校入口,伸縮門為何不開,操場上一個人也沒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了看手中的表,離上課還有五分鍾,按理說,沒人在教室裏上課,那為何操場上人影全無?待我從後門翻入後:
驚恐地跑到二樓,心裏緊張地想好理由後,死氣沉沉地走到教室門口,輕輕將門一推,卻沒能推開。大喊“報告”卻也無人回應。接下來我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門帶有鎖子,又朝窗戶看了一下,教室裏根本沒人。此時,心裏大罵自己,這點兒東西都沒有看見。但又是疑惑,他們都去哪兒了?
我開始轉頭環視四周,猛地發現剛進來時的未看見:每逢周一全校師生在旗杆底下軒昂地仰望的紅旗現已不知飄向哪裏,隻剩下孤零零的一個鐵杆;老師攀比的一輛輛值得驕傲的豪車不知蹤影;除了曾經轎車停留的地方稍微幹淨些以外,其它地方鋪滿了一層堅硬但風又可以使它飄蕩的塵土。茁壯的樹現在都垂地與草一樣平行,它們的殘葉落到了和它們相伴低微黃枯的荒草上。它們相依為命,那麼痛苦孤單。
教室的玻璃粘上了一層冰霜,我將手輕輕一揮,教室裏的曾經浮現在眼前:老師在講台四肢和言語都在全力的表達,聲音卻始終被吵鬧所覆蓋。十分之三的是低頭族,有的習慣了靜音,有的則麵戴耳機,隨著音樂,嚼著口香糖入睡;十分之三是各有所優,各有事幹,畫畫出藝術般的繪圖。
將論壇論證,說曆史,道未來,將政治,教生物。設計發明為人類造福,設計材料隻有紙;十分之三的人欺負者一個弱小者,你一拳,我一腳,各自顯擺著自己的武功招式;隻有十分之一的在埋頭學習,也許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其實,還是他們沒有習慣這種揮霍青春的感覺,也許他們還不覺得現在的社會是多麼黑暗。
突然,我被猛地推了一下,一頭撞在了窗戶上,窗戶被撞得粉碎,但除了怦然心跳和校服上的幾個劃口外,身體卻沒有一絲疼痛和血跡。伸頭探去,一陣陳舊的鐵架子(桌子)和腐爛的木頭(凳子)氣息向我撲來。頭頂上的蜘蛛網上捕捉了一層灰土。桌子上刻著的“花言巧語”至今還不知是何人所為。
就在我伸手觸摸帶有塵土的桌子時,背後吼來一句“張浩楠”。我頓時心慌神燥,急忙轉頭看下叫我的是誰。眼前的情景又一次讓我震驚:挖掘機已經把小學的幾棟樓鏟地稀巴爛,稀裏嘩啦的坍塌聲,讓我迷茫失落,學校就這樣沒了?十幾年的建築,古老的學校如今多麼脆弱,挖掘機輕輕一撞,整個牆麵都傾倒了下去,有幾個人在指揮,旁邊聞來一群人,都過來撿拆房子的鋼筋……
在二樓欣賞了一會兒拆遷後,愣直的腦袋一直出於僵硬狀態,脖子也有些酸痛了。欲要離開,瞬間地發現我的書包根本沒在我後背,早上來時穿的校服也變成了西服,褲子也成了寬襠褲(不再是以前紅綠的牛仔褲了),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頭發,飄逸的劉海剃成了端莊平正的短發,嘴邊冒起的胡須硬的紮手。
漸漸明了,這一切都已經是十年之後了,我已經長大了,學校也拆了,好快,快得就像是一夜間。我拿起手機想跟哥幾個打個電話,卻又一想,誰有閑著的時候,還是不去打擾了,又把手機放回口袋,從右手口袋中摸出來一根煙,又從西服裏內側的白襯衫中掏出打火機。——啪,點著煙走下了走了三年的樓道,嘴裏冒著煙,哼著口哨像是曾經的樣子,我走到了操場上,發現籃球架那麼矮,我縱身一躍,灌了上去……
看著天空,不再是年少時候的幻想了,枝頭的霜雪何時才能融化,是否是這一季過去。是否,是這歲月逝去。當我回想起曾經的青春時,不慎一滴淚水劃過蒼白的臉龐,流濕了胡須,卷著臉上的髒地在了庸俗的大地上。
拿著百元鈔票,進入了小賣鋪,看見了辣椒雪糕,誘惑地讓我嘴饞,伸手去拿,卻又被大人的心態嚇退了回去。這裏已經沒有屬於大人的物品了,是時候再去遠方看看了。
掀開門簾,離開了小賣鋪,像是離開了兒時的記憶。
看著這車來人往的馬路,我想:青春是這一輩子的輝煌,當它不知不覺地來到,當人們擁有時,它卻悄聲悄息地離去。青春就像在這嶄新而又寬大的馬路上行駛,滑過一段路程,會在後麵留下胎印,寬大快讓人覺得遙遠,覺得迷惘。青春走了,被我們心喜又憤怒地拋在身後,被我們的無知和成熟甩在身後,這次它不會再像小貓一樣,追來又攆上,因為它被我們甩地很遠,很遠……
濕潤的眼眶在這裏呆了許久後,準備走時。突然,一陣狂風怒吼著向我襲來,我好像能看見,轉身逃跑,卻始終還在原地,身後的垃圾堆被風吹散,葉子在原地盤旋著,小鋪的門簾被吹得嘩嘩響。
來了,它接近我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卻跑不動,彪悍的狂風吹破了我的西裝褲子和皮鞋,把我吹向了天空,吹得我好冷。天上的雪花被吹得向上飄,風把地上的雪吹飛了,把翠綠的樹葉吹成了黃色,然後把樹葉都刮散了,刮到了天上,與雪花和我一起刮啊刮啊……
就在我要哭泣的時候,突然,猛地一下,我從床上驚醒,被子被我踹到了床尾,窗戶開著,微風吹著我,吹著翠綠的柳樹,月光下柳樹的影子在屋子裏蕩漾……
我已知道,剛剛是一場夢。
“哢吱”——門開了,燈“啪”地亮了,燈的光芒刺得我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