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酒適消愁
李白詩歌中最大的寄托是消愁。由於社會現實殘酷地粉碎了詩人大濟天下蒼生的雄心壯誌,詩人在坎坷曲折中蹣跚而行,把酒當成了消愁的工具,在飲酒中打發日子,在飲酒中寄托自己的無奈與憂傷,“舉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可見愁之深,愁之重。“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裏,何處得秋霜?”更可見一個憔悴行吟的詩人在無助地呻吟。“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何等孤獨,何等寂寞,然而在這大孤獨、大寂寞的後麵又是又有何等的深悲巨痛。顛沛流離的生活,再加上其性格個性,讓其喊出“窮愁千萬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雖少,酒傾愁不來”的呼聲。“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喚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愁之深廣如此,嚇煞人!酒之效用如此也嚇煞人。我們也可見詩人在理想破滅後的悲憤。特別其在貶夜郎後所寫的詩中,更深沉地體現這類思緒。“暝投永華寺,賓散予獨醉。願結千江流,添成萬行淚”。無邊的惆悵,無限的空虛,在悲憤的詩人筆下顯得動人心弦。“我欲彎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歸路”,落葉別樹,飄零隨風,客無所托,悲與此同,於是詩人隻“感歎欲歎息,對酒還自傾”了。
二、酒寓行樂
“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李白在現實中四處碰壁後陷入了人生如夢虛無的悲觀主義宿命論思想中,把自己完全沉浸於酒裏,以酒行樂,在酒中尋找那種落魄與寂寞。詩人是憂鬱的,憤怒的,然而在詩中卻處處呈現一種行樂的姿態。“琴奏龍門之綠相,玉壺美酒省若空,催弦拂柱與君飲,看朱成碧顏始紅。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詩人在詩中反複的述說自己及時行樂的思想,這顯然受道家思想影響頗深。特別是其被放逐出長安,賜金奉還後,其“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月下獨酌四首》)”的思想也就更加明顯了。
“千金駿馬換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車旁側掛一壺酒,鳳蕭龍管行相催”。對淫樂生活的追求,不作絲毫掩藏,袒露胸臆,古今中外誰敢與君相提並論。其任情率真,大喊“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在字裏行間充斥著一種頹廢思想。然而我們應該全麵去分析這種及時行樂思想的產生,源於詩人理想的破滅,在詩中詩人還寫道:“山公醉酒時,酩酊高陽下。頭上白接漓,倒著還騎馬”,是逍遙,更多的是一種頹廢的行樂思想。
在此時此刻,我們對詩人是否會產生一種厭惡思想呢?一般是不會的,詩人醉生夢死是有一定的社會原因的。如果我們的心能與詩人相通,在讀詩人詩句時,隻會產生深沉的歎息,心靈深處隻會產生沉重的顫栗,“行樂”是“痛”啊!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好個“不知何處是他鄉”,其實這不過是詩人以酒消愁的另一種表達方式罷了。用現實的流行語說,即是“玩世不恭”。好可憐的“玩世不恭”,好可憐的詩人呦!“蟹螯即今夜,糟丘是蓬萊。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台”,不管世事如何,隻知取酒尋歡作樂,大有“千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味。“旁人借問笑何事,笑殺山翁醉似泥”,醉又何妨?詩人隻要在酒中找到了真趣,隻要在酒中找到了自己失去的東西,就夠了。“富貴百年能幾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墳上月,且須一盡杯中酒。”(《悲歌行》)這種對浮生逝去太頻的感歎,詩人筆下屢屢皆是,然而詩人真是從內心去尋歡作樂嗎?不是,這隻不過是對社會的一種消極反抗罷了,然而這種反抗有時是極有力的。
三、酒顯豪放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在李白詩中,豪放情懷常注其間,雖然懷才不遇和人生如夢充斥其內心,但從其處世態度仍然是豪放的,仍然以一種樂觀的筆觸寫道:“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寫出詩人在對待現實和理想產生的矛盾時以酒表達出自己百折不撓的追求。
“托交從劇孟,買醉入新豐。笑盡一杯酒,殺人入市中。”這種形象,是詩人最向往的豪俠形象,也是詩人筆下最豪放最自由的象征。
“弓催南山虎,手接太行柔,酒後竟風采,三杯弄寶刀。”這種遊俠的英姿,正是詩人理想中的英雄豪傑,報效祖國,建功立業,將滿腹韜略和武藝盡情展示,大濟天下蒼生,在這種豪邁的氣勢中體現了出來。
“驕矜自言不可有,俠士堂中養來久。好鞍好馬乞與人,十千五千旋沽酒”。詩人已經等不及了,他在希望盡快得到朝廷的重用,“長風破浪會有時”,詩人的自信,使詩中處處都顯示出豪放的氣勢。“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張良未逐赤鬆去,橋邊黃石知我心。”(《扶風豪士歌》)何等灑脫,何等瀟灑。然而,詩人卻總是在碰壁,盡曆滄桑後,對一切障礙的象征,都欲掃之為快,“劃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又寫道“今日竹村宴,我家賢侍郎。三杯容小阮,醉後發清狂。”正所謂“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杜甫語)“言出天地外,詩出鬼神哀。”(皮日休語)。其在《醉後醉從甥高鎮》詩中說:“馬上相逢揖馬鞭,客中相見客中憐,欲邀擊築悲歌飲,正值傾家無酒錢”寫其慘狀,然而在末尾又要將寶劍“換酒與君醉,醉歸托宿吳專諸。”何等瀟灑,何等狂放。即使在頻遭喪亂,困頓流離中,其豪放之情仍未曾稍減,在這豪放、疏狂的後麵,其憤怒、抑鬱仍深深根植於詩人骨髓中。正如杜甫贈詩中寫“不見李生久,佯狂真可哀”,詩人在豪放的深處,實是對社會的一種失望與抗爭。清汪琬就說:“先生本非狂,古之天人也”。要不,謫仙怎麼又會醉生夢死,天天沉浸於酒缸之中呢?豪放飄逸是其詩風,酒是一劑催化劑,但這豪放飄逸的深處有何等讓人心酸。
四、酒襯逍遙
“思對一壺酒,澹然萬事閑”顯示李白處世態度,“逍遙”,是其在失意後所表現出的曠達人生觀。這其中,道家思想也就體現了出來。
“懶搖白羽扇,裸體青林中。脫巾掛石壁,露頂灑鬆風”。這當中隱逸出世的思想,看上去是逍遙的,無牽無掛的,但是又是令詩人難以忍受的。於是,就縱情詩酒,尋歡作樂,以樂抑悲,“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可不是嗎?詩人的內心是極想出仕的,然而在四處碰壁後,便將出仕思想放縱詩酒,“青蓮居士謫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湖州司馬何須問,金粟如來是後身”。頹廢,消極,然而這種思想,卻掩藏不住詩人那顆滾燙的心。“無為”隻是社會的不允許。“行路難”的哀歎,換成了“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何等逍遙,何等曠達,又雲“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常照金樽裏”。詩人已經被隱世思想左右了,詩人由於沒有入仕的出路,隻能借這種逍遙來掩飾內心的不滿和痛苦。
“窺觴照歡顏,獨笑還自傾。落帽醉山月,空歌懷友生”,這當中,有大苦大悲,不能言傳,豈是一般人能領略的。“九日龍山飲,黃花笑逐臣。醉看風落帽,舞愛月留人”。“逐臣”的遭遇,又豈是顯而易見的。然而作者的表現仍然是曠達的,這是含著眼淚的笑啊!“山公醉後能騎馬,別是風流賢主人”(《江夏贈韋南陵冰》)。這已經不再涉及官場和仕途了。那麼熱衷於“大濟天下蒼生”的人,一下子變得如此,個中原因,還用說嗎?幸好有道家的逍遙無為的思想,給予詩人一種解脫的辦法,以笑當哭,真是可悲!然而我們眼裏看到的詩人卻是逍遙的,無憂無慮的,我們莫被詩人騙了,從逍遙的外表看詩人的內心,我們能更好地從本質上把握詩人的逍遙,我們也應好好品味“酒肆藏名三十春”的苦痛了。
五、酒能言誌
“試借君王王馬鞭,指揮戎虜坐瓊筵。南風一掃胡塵靜,西入長安到日邊”。在《永王東巡歌》中李白以詩抒寫了自己的豪情壯誌,欲安天下濟蒼生的遠大理想。特別是在《將進酒》中寫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任情傾瀉,真可謂“天然去雕飾”,酒這時已經不是單純的酒已經成了一種象征。其《南陵別兒童入京》寫道“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更抒其壯誌“揚天大笑出門去,我輩且是蓬蒿人”,可見其豪情壯誌,溢於筆端,那種自信的風格,至今猶為世人敬仰。“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李白總幻想能實現其“奮其所能,願為輔弼”的雄心,建立“濟蒼生”、“定寰宇”的大事業。但在現實中卻總是常常碰壁,李白的一生,是不平的一生,又是不停地追求理想,百折不撓地抗爭的一生,這種濟天下的理想到老仍未消減。其《贈錢征君少陽》:“白玉一杯酒,綠楊三月時。春風餘幾日,兩鬢各成絲。秉燭唯須飲,投竿也未遲。如逢渭川獵,猶可帝王師”。贈人猶現詩人理想,大有“烈士暮年,重心不已”之壯誌。“東山高臥時醒來,欲濟蒼生未為晚”。《梁園吟》然而在不受重用,詩人隻有“浪跡縱酒,以至昏穢。”(李陽冰語),自己也對天長歎:“空懷釣鼇心,從此別宮闕”。酒成了詩人最好的解脫,,也成了詩人在雄心壯誌破滅後的最大安慰。但自始至終,李白詩歌中在寫酒時都在言誌或寫壯誌難酬後的悲慨、消沉、失落、苦惱,都是詩人那一顆積極用世之心的具體體現。
六、酒增友誼
“食出野田美,酒臨遠水傾,東流若未盡,應見別離情”(《號》)從詩句中。我們可以看見詩人在對待友人的那種深情厚誼。“酒逢知己千杯少”,可見酒與友誼的密切聯係。
“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賞。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這種對待朋友的深情,至今仍讓我們感動,讓我們回味。其送杜甫詩雲:“醉別複幾日,登臨遍池台。何時石門路,重有金樽開。秋波落逝水,海色明組徠。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把兩位偉大詩人之間的友誼寫得鮮活,讓人感動萬分。《送殷淑》雲:“流水無情去,征帆逐吹開。相看不忍別,更盡手中杯”。不寫離愁別恨,,一味勸酒,而情意自現。《送韓侍禦之廣德》:“昔日繡衣何足榮,今宵貰酒與君傾。暫就東山賒明月,酣歌一夜送泉明。”詩句渾然天成,有如行雲流水一般,而詩人對友人的那種感情又顯得多麼淳樸、天真、直率、自然,實有“清水出芙蓉”之感。對於約友人吟酒中,詩人《春日獨坐,寄鄭明府》雲:“情人到來竟不來,何人共醉新豐酒。”在等待友人產生疑問同時,對友人的思念仍表露詩中,“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詩人當時何曾也不會沒有這種感覺吧!在李白詩中,還有一類寫與下層人民交往的詩,更能顯示出詩人的高風亮節。《哭宣城善釀紀叟》中寫道:“紀叟黃泉裏,還應釀老春。夜台無曉日,沽酒與何人?”何等深情,對一個釀酒老頭,更能體現出詩人對情的診視,對酒的鍾愛。這比起“安能催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那種傲岸不羈,鄙薄權貴,豪邁不群的自由個性,與李白對待友人的態度相對照,又何等的天壤之別啊!
其實,在與酒有關的詩中,這種寫與朋友深情厚誼離愁別恨的詩歌,何止百首,它都或多或少既寫友情,又言愁苦,又寫狂放,又寓逍遙,給後人們呈現上的是一串串五光十色的珍珠。從李白給友人的詩歌中,我們可以看到:“酒=友誼地久天長”,妙哉!
綜上所述可見,李白的飲酒詩,無論是述誌抒懷,揭露現實,表達行樂思想,寄托深沉哀愁,還是展示其豪放風采,寄寓濃濃友情,他都在字裏行間貫穿了自己一貫的浪漫主義風格。雖然李白“痛飲狂歌醒複醉,飛揚跋扈為誰雄?”是對世道的一種消極反抗,但李白詩中豪放不羈的個性和鬼斧神工的藝術,足以讓後人一唱三歎,流連忘返了。他以其驚人的才華,將其“大濟天下蒼生”的情懷,以及懷才不遇的悲憤交融在一起,“思接千載”、“視通萬裏”,為後人們創作出了驚世駭俗、萬世不朽的詩篇。特別是其飲酒詩,更是讓古今中外所有飲酒詩自慚形穢,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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