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整天中最可愛的時刻,白晝已耗盡了它的烈火,露水清涼地降落在熱極了的平原和烤焦了的山頂上。在那落日沒有絢麗的雲彩,而隻是樸素地沉沒下去的地方,展現著一派壯麗的紫色,除了在某一個山峰上方,某一點上,閃出紅寶石和熊熊爐火般的光輝外,這紫色又高又遠、愈遠愈淡地覆蓋了整整半個天空。東方卻有它自己湛藍鮮明的美,有它自己那謙遜的寶石,一顆獨自徐徐升起的星。不久要給它帶來自豪的月光,這會兒還沉在地平線下沒有升起……這兒樹木繁茂,鮮花盛開。一邊有一堵很高的牆把它和院子隔開,另一邊有一條山毛櫸林蔭道作為草坪分開。園子盡頭是一道坍塌的籬笆,把它跟寂寞的田野分開了。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向籬笆,路兩邊是月桂樹,路頭上有一株高大的七葉樹,樹腳圍著一圈坐凳……這時,初升的月亮正向園中高處一片比較開闊的地方投下一片銀光,我被吸引著走到那兒,正穿行在花叢和果樹之間時,我忽然停下了腳步……像這樣的優美景色描寫還有很多,無不令人產生身臨其境之感。------《簡愛》
正當四月初旬,櫻草開花,一陣煦風吹過新掘的花畦,花園如同婦女,著意修飾,迎接夏季的節日。人從花棚的空當望出,就見河水曲曲折折,漫不經心,流過草原。黃昏的霧氣,在枯落的白楊中間浮過,仿佛細紗掛在樹枝,卻比細紗還要發白,還要透明,蒙蒙一片,把白楊的輪廓勾成了堇色。
(法)福樓拜《包法利夫人》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麵,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象亭亭的舞女
的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嫋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
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裏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微風過處
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
動,象閃電般,霎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葉子本是肩並肩密密地挨著,這便宛
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而
葉子卻更見風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片葉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
裏。葉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象籠著輕紗的夢。雖然是滿月,天上卻
有一層淡淡的雲,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為這恰是到了好處——酣眠固不可少,
小睡也別有風味的。月光是隔了樹照過來的,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參差的斑駁
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彎彎的楊柳的稀疏的倩影,卻又象是畫在荷葉上。塘
中的月色並不均勻,但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
荷塘的四麵,遠遠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樹,而楊柳最多。這些樹將一片荷塘
重重圍住;隻在小路一旁,漏著幾段空隙,象是特為月光留下的。樹色一例是陰
陰的,乍看象一團煙霧;但楊柳的豐姿,便在煙霧裏也辨得出。樹梢上隱隱約約
的是一帶遠山,隻有些大意罷了。樹縫裏也漏著一兩點路燈光,沒精打彩的,是
渴睡人的眼。這時候最熱鬧的要數樹上的蟬聲與水裏的蛙聲;但熱鬧是它們的,
我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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