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愛好你的藝術時,就覺得沒有什麼犧牲是難以忍受的。
那是我們的前提。這篇故事將從它那裏得出一個結論,同時證明那個前提的不正確。從邏輯學的觀點來說,這固然是一件新鮮事,可是從文學的觀點來說,卻是一件比中國的萬裏長城還要古老的藝術。
他們兩個都笑了,喬開口說:“當你愛好你的藝術時,就覺得沒有什麼犧牲是難以忍受的”可是德麗雅用手掩住了他的嘴。“別說下去啦,”她說,“隻消說‘當你愛的時候’。”
《愛的犧牲》
明月懸在中天,光輝、靜穆;車輛與行人都很稀少;簷下的凍雀睡夢中啁啾了幾聲——這境界一時之間使人想起鄉村教堂邊上的墓地。風琴師奏出的讚美詩使鐵欄杆前的蘇比入定了,因為當他在生活中有母愛、玫瑰、雄心、朋友以及潔白無瑕的思想與衣領時,讚美詩對他來說是很熟悉的。
蘇比這時敏感的心情和老教堂的潛移默化會合在一起,使他靈魂裏突然起了奇妙的變化。他猛然對他所落入的泥坑感到憎厭。那墮落的時光,低俗的欲望,心灰意懶,才能衰退,動機不良——這一切現在都構成了他的生活內容。
一刹那間,新的意境醒醐灌頂似地激蕩著他。一股強烈迅速的衝動激勵著他去向坎坷的命運奮鬥。他要把自己拉出泥坑,他要重新做一個好樣兒的人。他要征服那已經控製了他的罪惡。時間還不晚,他還算年輕,他要重新振作當年的雄心壯誌,堅定不移地把它實現。管風琴莊嚴而甜美的音調使他內心起了一場革命。明天他要到熙熙攘攘的商業區去找事做。有個皮貨進口商曾經讓他去趕車。他明天就去找那商人,把這差使接下來。他要做個烜赫一時的人。他要——
蘇比覺得有一隻手按在他胳膊上。他霍地扭過頭,隻見是警察的一張胖臉。
“你在這兒幹什麼?”那警察問。
“沒幹什麼。”蘇比回答。
“那你跟我來。”警察說。
第二天早上,警察局法庭上的推事宣判道:“布萊克威爾島,三個月。”
《警察與讚美詩》
年輕人跟她上樓。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一線微光緩和了過道上的陰影。他們不聲不響地走著,腳下的地毯破爛不堪,可能連造出它的織布機都要詛咒說這不是自己的產物。它好像已經植物化了,已經在這惡臭、陰暗的空氣中退化成茂盛滋潤的地衣或滿地蔓延的苔蘚,東一塊西一塊,一直長到樓梯上,踩在腳下像有機物一樣粘糊糊的。樓梯轉角處牆上都有空著的壁龕。它們裏麵也許曾放過花花草草。果真如此的話,那些花草已經在汙濁肮髒的空氣中死去。壁龕裏麵也許曾放過聖像,但是不難想象,黑暗之中大大小小的魔鬼早就把聖人拖出來,一直拖到下麵某間客房那邪惡的深淵之中去了。
他就這樣歇在那兒,突然,房間裏充滿木犀草濃烈的芬芳。它乘風而至,鮮明無誤,香馥沁人,栩栩如生,活脫脫幾乎如來訪的佳賓。年輕人忍不住大叫:“什麼?親愛的?”好像有人在喊他似地。他然後一躍而起,四下張望。濃香撲鼻而來,把他包裹其中。他伸出手臂擁抱香氣。刹那間,他的全部感覺都給攪混在一起。人怎麼可能被香味斷然喚起呢?喚起他的肯定是聲音。難道這就是曾撫摸、安慰過他的聲音?
“她在這個房間住過,”他大聲說,扭身尋找起來,硬想搜出什麼征跡,因為他確信能辨認出屬於她的或是她觸摸過的任何微小的東西。這沁人肺腑的木犀花香,她所喜愛、唯她獨有的芬芳,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帶家具出租的房間》
德拉哭完之後,往麵頰上抹了抹粉,她站在窗前,癡癡地瞅著灰蒙蒙的後院裏一隻灰白色的貓正行走在灰白色的籬笆上。明天就是聖誕節,她隻有一元八角七給吉姆買一份禮物。她花去好幾個月的時間,用了最大的努力一分一分地攢積下來,才得了這樣一個結果。一周二十美元實在經不起花,支出大於預算,總是如此。隻有一元八角七給吉姆買禮物,她的吉姆啊。她花費了多少幸福的時日籌劃著要送他一件可心的禮物,一件精致、珍奇、貴重的禮物——至少應有點兒配得上吉姆所有的東西才成啊。
現在,詹姆斯·迪林厄姆·楊夫婦倆各有一件特別引以自豪的東西。一件是吉姆的金表,是他祖父傳給父親,父親又傳給他的傳家寶;另一件則是德拉的秀發。如果示巴女王①也住在天井對麵的公寓裏,總有一天德拉會把頭發披散下來,露出窗外晾幹,使那女王的珍珠寶貝黔然失色;如果地下室堆滿金銀財寶、所羅門王又是守門人的話,每當吉姆路過那兒,準會摸出金表,好讓那所羅門王忌妒得吹胡子瞪眼睛。
正如諸位所知,麥琪是聰明人,聰明絕頂的人,他們把禮物帶來送給出生在馬槽裏的耶穌。他們發明送聖誕禮物這玩藝兒。由於他們是聰明人,毫無疑問,他們的禮物也是聰明的禮物,如果碰上兩樣東西完全一樣,可能還具有交換的權利。在這兒,我已經笨拙地給你們介紹了住公寓套間的兩個傻孩子不足為奇的平淡故事,他們極不明智地為了對方而犧牲了他們家最最寶貴的東西。不過,讓我們對現今的聰明人說最後一句話,在一切饋贈禮品的人當中,那兩個人是最聰明的。在一切饋贈又接收禮品的人當中,像他們兩個這樣的人也是最聰明的。無論在任何地方,他們都是最聰明的人。
他們就是麥琪。.
《麥琪的禮物》
然而,看呀!經過了漫長一夜的風吹雨打,在磚牆上還掛著一片藤葉。它是長春藤上最後的一片葉子了。靠近莖部仍然是深綠色,可是鋸齒形的葉子邊緣已經枯萎發黃,它傲然掛在一根離地二十多英尺的藤枝上。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小家夥,”她說,“貝爾門先生今天在醫院裏患肺炎去世了。他隻病了兩天。頭一天早晨,門房發現他在樓下自己那間房裏痛得動彈不了。他的鞋子和衣服全都濕透了,凍涼冰涼的。他們搞不清楚在那個淒風苦雨的夜晚,他究竟到哪裏去了。後來他們發現了一盞沒有熄滅的燈籠,一把挪動過地方的梯子,幾支扔得滿地的畫筆,還有一塊調色板,上麵塗抹著綠色和黃色的顏料,還有---親愛的,瞧瞧窗子外麵,瞧瞧牆上那最後一片藤葉。難道你沒有想過,為什麼風刮得那樣厲害,它卻從來不搖一搖、動一動呢?唉,親愛的,這片葉子才是貝爾門的傑作---就是在最後一片葉子掉下來的晚上,他把它畫在那裏的。”
《最後一片藤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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