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空中怒吼,聲音淒厲,跟雪地上的腳步聲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種古怪的音樂,這音樂刺痛行人的耳朵,好像在警告他們:風雪會長久地管治著世界,明媚的春天不會回來了。
風刮得很緊,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飛舞,沒有目的地四處飄落。左右兩邊牆腳各有一條白色的路,好像給中間滿是水泥的石板路鑲了兩道寬邊.
呼嘯的北風挾裹著鵝毛般的雪片鋪天蓋地的飛舞著。天漸漸的黑了下來,路旁的燈火還沒有燃起來。在成都一條僻靜的街上吃力地走著兩個行人——那是高府大房的二少爺高覺民和三少爺高覺慧。他們剛從學校排完戲回家。他倆邊走邊興致高昂的談論著排演得情況。在一所門前上掛著“國恩家慶,人壽年豐”的大公館麵前,他們停了下來,把皮鞋在石梯上擦了擦,抖了抖身上的雪水,便提了傘大步走了進去。
琴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她是高家親戚裏麵最美麗、最活潑的姑娘,當她到聽二表哥覺民說“外專”暑假要招收女生,十分高興。但一想到進入男學堂將要遇到的困難和阻力,心情不免沉重起來。覺民兄弟竭力安慰和鼓勵她。望著琴開朗活潑的亮麗麵龐,覺慧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鳴鳳,一個自幼被賣到高公館,聰明溫順、善良美麗、毫不抱怨、毫不訴苦的婢女,像大海一樣,它接受了一切,吞下了一切,可是它連一點吼聲也沒有。這兩張臉代表著兩種不同的生活,指示了不同的兩種命運,覺慧明白鳴鳳的命運在她出世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同時,也是想到了這個家的無數罪惡。
夜黑了,黑暗統治著這所大公館。人們忙碌了一天,此時,卸下白天的麵具,打開心靈,或悔恨,或悲泣,或得意,或竊喜,鳴鳳隻有在此時才能安靜的想想自己的命運,為自己的命運而悲泣。
琴的母親對她要投考男學堂感到驚訝,但是,仍舊答應替她想辦法。琴對母親十分的感激。
覺新是覺民兄弟的大哥,也是這個大家庭裏的長房的長孫。就因為這個緣故,在他出世的時候,他的命運便決定了。他相貌清秀,自小聰慧,在家裏受著雙親的鍾愛,在私塾裏得到先生的讚揚,中學畢業時成績名列第一。他曾打算中學畢業後到有名的大學深造,還想過去德國留學,和自己愛著的姑娘結婚。這時傳來父親為他訂婚的消息,但他性格懦弱,他不反抗,也想不到反抗。他忍受了,他順從了父親的意誌,沒有怨言。可是在心裏他卻為著自己痛哭,為著他所愛的少女痛哭。為了爺爺早日抱重孫,為了父親的意願,他成了家,並幫助料理家務。
本來他深深地愛著錢家的梅表妹,倆人雖青梅竹馬,倆小無猜,但他不得不屈從於父命,於是一個父親用拈鬮兒的方法決定下來他和自己不認識的少女瑞玨結婚。他的前途因此而被斷送,他美麗的幻想也因此而破滅。不久,梅出嫁了,覺新也深深的沉溺於端莊美麗的妻子瑞玨的溫存與撫愛之中。
不久,父親亡故了,他的心裏充滿了悲哀,但卻不曾想到他自己的處境變得更可悲了。他的悲哀不久便逐漸消去,父親的棺木入土以後,他似乎把父親完全忘記了。他不僅忘記了父親,同時他還忘記了過去的一切,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青春。他作為高家的長房長孫平靜地把這個大家庭的擔子放在他的年輕的肩上。家族內部的矛盾向他射來的無數無形的暗箭,使他看清了這個紳士家庭在愛與平和的麵紗下隱藏著的仇恨和鬥爭。雖然他忘記了自己的青春,但是,他心中仍燃燒著青春的火。他憤怒,他奮鬥,最終他的奮鬥毫無結果。而且他也疲倦了。他活著隻是為了挑起肩上的擔子;他活著隻是為了維持父親遺留下的這個家庭。不久,他的孩子出世了,他把他的抱負拿來在兒子的身上實現。兒子的幸福就是他自己的幸福。這樣想著他似乎得到了一點安慰。
過了兩年,五·四運動發生了。報紙上的如火如荼的記載喚醒了覺新的被忘卻了的青春,他貪婪的讀著《新青年》、《每周評論》等刊物上的文章。他從劉半農那裏學到了“作揖主義”,從托爾斯泰那裏學到了“不抵抗主義”,這些“主義”把《新青年》的理論和他們這個大家庭的現實毫無衝突的結合了起來。它給了他以安慰,使他一方麵信服新的理論,一方麵又順應著舊的環境生活下去,自己並不覺得矛盾。於是他變成了一個具有兩重人格的人:在舊家庭裏他是一個暮氣十足的少爺;他跟他的兩個兄弟在一起的時候他又是一個新青年。他既痛恨舊勢力,又在舊勢力麵前唯唯諾諾;既真誠關心弟妹的幸福,又時時提防著他們的言行出軌。因此,他便受著兩方麵的夾擊:一方麵,長輩們可以隨心所欲的指使、捉弄,甚至責罵他;另一方麵,覺民、覺慧也常表現出和對這位大哥的不滿。麵對這一切,他默默地忍受著,掙紮著。他依舊繼續閱讀新思想的書報,繼續過舊式的生活。
覺慧因為與同學們一道向督軍情願,被高老太爺訓斥了一頓,不許他再出門。覺慧覺得躺在他麵前的並不是他的祖父,他隻是整整一代人的一個代表。他們談話不像祖父和孫兒,而像兩個敵人。這天,他在花園裏遇到了鳴鳳,他真誠地告訴鳴鳳,將來一定要娶她。鳴鳳連忙打斷了覺慧的話,並淒然地說,她害怕夢做得太好了不會長久。
當晚,月光皎潔。三更過後,覺民、覺慧還在天井裏散步。遠處飄來了如淒如訴的簫聲。梅出嫁不到一年便守了寡,婆家對她不好,最近孤身一人回到了省城娘家,覺新知道後心情非常悲痛,接連幾晚都吹這樣淒慘的調子。覺民擔心大哥和梅的悲劇會在自己和琴之間重演,覺慧安慰二哥說,你決不會走到大哥的路上去,因為時代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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