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果命人取來。劉姥姥一看,又驚又喜:驚的是一連十個挨次大小分下來,那大的足足的象個小盆子,極小的還有手裏的杯子兩個大:喜的是雕鏤奇絕,一色山水樹木人物,並有草字以及圖印。因忙說道:“拿了那小的來就是了。”鳳姐兒笑道:“這個杯,沒有這大量的,所以沒人敢使他。姥姥既要,好容易找出來,必定要挨次吃一遍才使得。”劉姥姥嚇的忙道:“這個不敢!好姑奶奶,饒了我罷。”賈母、薛姨媽、王夫人知道他有年紀的人,禁不起,忙笑道:“說是說,笑是笑,不可多吃了,隻吃這頭一杯罷。”劉姥姥道:“阿彌陀佛!我還是小杯吃罷,把這大杯收著,我帶了家去,慢慢的吃罷。”說的眾人又笑起來。
鴛鴦無法,隻得命人滿斟了一大杯,劉姥姥兩手捧著喝。賈母薛姨媽都道:“慢些,別嗆了。”薛姨媽又命鳳姐兒布個菜兒。鳳姐笑道:“姥姥要吃什麼,說出名兒來,我夾了喂你。”劉姥姥道:“我知道什麼名兒!樣樣都是好的。”賈母笑道:“把茄鯗夾些喂他。”鳳姐兒聽說,依言夾些茄鯗送入劉姥姥口中,因笑道:“你們天天吃茄子,也嚐嚐我們這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劉姥姥笑道:“別哄我了,茄子跑出這個味兒來了,我們也不用種糧食,隻種茄子了。”眾人笑道:“真是茄子,我們再不哄你。”劉姥姥詫異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這一口細嚼嚼。”鳳姐兒果又夾了些放入他口內。劉姥姥細嚼了半日,笑道:“雖有一點茄子香,隻是還不象茄子。告訴我是個什麼法子弄的,我也弄著吃去。”鳳姐兒笑道:“這也不難。你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刨了,隻要淨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肉脯子合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豆腐幹子、各色幹果子,都切成釘兒,拿雞湯煨幹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磁罐子裏封嚴了。要吃的時候兒,拿出來,用炒的雞瓜子一拌,就是了。”劉姥姥聽了,搖頭吐舌說:“我的佛祖!倒得多少隻雞配他,怪道這個味兒。”一麵笑,一麵慢慢的吃完了酒,還隻管細玩那杯子。鳳姐笑道:“還不足興,再吃一杯罷?”劉姥姥忙道:“了不得,那就醉死了。我因為愛這樣兒好看,虧他怎麼做來著!”鴛鴦笑道:“酒喝完了,到底這杯子是什麼木頭的?”劉姥姥笑道:“怨不得姑娘不認得,你們在這金門繡戶裏,那裏認的木頭?我們成日家和樹林子做街坊,困了枕著他睡,乏了靠著他坐,荒年間餓了還吃他;眼睛裏天天見他,耳朵裏天天聽他,嘴兒裏天天說他,所以好歹真假,我是認得的。讓我認認。”一麵說,一麵細細端詳了半日,道:“你們這樣人家,斷沒有那賤東西,那容易得的木頭你們也不收著了。我掂著這麼體沉,這再不是楊木,一定是黃鬆做的。”眾人聽了,哄堂大笑起來。
隻見一個婆子走來,請問賈母說:“姑娘們都到了藕香榭,請示下:就演罷,還是再等一會兒呢?”賈母忙笑道:“可是倒忘了,就叫他們演罷。”那婆子答應去了。不一時,隻聽得簫管悠揚,笙笛並發;正值風清氣爽之時,那樂聲穿林度水而來,自然使人神怡心曠。寶玉先禁不住,拿起壺來斟了一杯,一口飲盡,複又斟上;才要飲,隻見王夫人也要飲,命人換暖酒,寶玉連忙將自己的杯捧了過來,送到王夫人口邊,王夫人便就他手內吃了兩口。一時暖酒來了,寶玉仍舊坐。王夫人提了暖壺下席來,眾人都出了席,薛姨媽也站起來,賈母忙命李鳳二人接過壺來:“讓你姨媽坐下,大家才便。”王夫人見如此說,方將壺遞與鳳姐兒,自己歸坐。賈母笑道:“大家吃上兩杯,今日實在有趣。”說著,擎杯讓薛姨媽,又向湘雲寶釵道:“你姐妹兩個也吃一杯。你林妹妹不大會吃,也別饒他。”說著自己也幹了,湘雲、寶釵、黛玉也都吃了。當下劉姥姥聽見這般音樂,且又有了酒,越發喜的手舞足蹈起來。寶玉因下席過來,向黛玉笑道:“你瞧劉姥姥的樣子。”黛玉笑道:“當日聖樂一奏,百獸率舞,如今才一牛耳。”眾姐妹都笑了。
須臾樂止,薛姨媽笑道:“大家的酒也都有了,且出去散散再坐罷。”賈母也正要散散,於是大家出席,都隨著賈母遊玩。賈母因要帶著劉姥姥散悶,遂攜了劉姥姥至山前樹下,盤桓了半晌,又說給他這是什麼樹,這是什麼石,這是什麼花。劉姥姥一一領會,又向賈母道:“誰知城裏不但人尊貴,連雀兒也是尊貴的。偏這雀兒到了你們這裏,他也變俊了,也會說話了。”眾人不解,因問:“什麼雀兒變俊了會說話?”劉姥姥道:“那廊上金架子上站的綠毛紅嘴是鸚哥兒,我是認得的。那籠子裏的黑老鴿子,又長出鳳頭兒來,也會說話呢!”眾人聽了又都笑起來。
一時隻見丫頭們來請用點心,賈母道:“吃了兩杯酒,倒也不餓。也罷,就拿了來這裏,大家隨便吃些罷。”丫頭聽說,便去抬了兩張幾來,又端了兩個小捧盒來。揭開看時,每個盒內兩樣。這盒內是兩樣蒸食:一樣是藕粉桂花糖糕,一樣是鬆瓤鵝油卷。那盒內是兩樣炸的:一樣是隻有一寸來大的小餃兒。賈母因問:“什麼餡子?”婆子們忙回:“是螃蟹的。”賈母聽了,皺眉說道:“這會子油膩膩的,誰吃這個。”又看那一樣,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麵果子。也不喜歡,因讓薛姨媽,薛姨媽隻揀了塊糕。賈母揀了個卷子,隻嚐了一嚐,剩的半個,遞給丫頭了。劉姥姥因見那小麵果子都玲瓏剔透,各式各樣,又揀了一朵牡丹花樣的,笑道:“我們鄉裏最巧的姐兒們,剪子也不能鉸出這麼個紙的來。我又愛吃,又舍不得吃,包些家去給他們做花樣子去倒好。”眾人都笑了。賈母笑道:“家去我送你一磁壇子,你先趁熱吃罷。別人不過揀各人透吃的揀了一兩要就算了,劉姥姥原不曾吃過這些東西,且都做的小巧,不顯堆垛兒,他和板兒每樣吃了些個,就去了半盤子。剩的,鳳姐又命攢了兩盤,並一個攢盒,給文官兒等吃去。
忽見奶子抱了大姐來,大家哄他玩了一會。那大姐兒因抱著一個大柚子玩,忽見板兒抱著一個佛手,大姐兒便要。丫頭哄他取去,大姐兒等不得,便哭了。眾人忙把柚子給了板兒,將板兒的佛手哄過來給他才罷。那板兒因玩了半日佛手,此刻又兩手抓著些果子吃,又見這個柚子又香又圓,更覺好玩,且當球踢著玩去,也就不要佛手了。
當下賈母等吃過了茶,又帶了劉姥姥至櫳翠庵來。妙玉相迎進去。眾人至院中,見花木繁盛,賈母笑道:“到底是他們修行的人,沒事常常修理,比別處越發好看。”一麵說,一麵便往東禪堂來。妙玉笑往裏讓,賈母道:“我們才都吃了酒肉,你這裏頭有菩薩,衝了罪過。我們這裏坐坐,把你的好茶拿來,我們吃一杯就去了。”寶玉留神看他是怎麼行事,隻見妙玉親自捧了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裏麵放一個成窯五彩小蓋鍾,捧與賈母。賈母道:“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說:“知道。這是‘老君眉’。”賈母接了,又問:“是什麼水?”妙玉道:“是舊年蠲的雨水。”賈母便吃了半盞,笑著遞與劉老老,說:“你嚐嚐這個茶。”劉姥姥便一口吃盡,笑道:“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濃些更好了。”賈母眾人都笑起來。然後眾人都是一色的官窯脫胎填白蓋碗。
那妙玉便把寶釵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隨他出去。寶玉悄悄的隨後跟跟了來。隻見妙玉讓他二人在耳房內,寶釵便坐在榻上,黛玉便坐在妙玉的蒲團上。妙玉自幾風爐上煽滾了水,另泡了一壺茶。寶玉便輕輕走進來,笑道:“你們吃體己茶呢!”二人都笑道:“你子趕了來撤茶吃!這裏並沒你吃的。”妙玉剛要去取杯,隻見道婆收了上麵茶盞來,妙玉忙命:“將那成窯的茶杯別收了,擱在外頭去罷。”寶玉會意,知為劉姥姥吃了,他嫌醃蠲不要了。又見妙玉拿出兩隻杯來,一個旁邊有一耳,杯上鐫著“”三個隸字,後來一行小真字,是“王愷珍玩”;又有“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軾見於秘府”一行小字。妙玉斟了一遞與寶釵。那一隻形似缽而小,也有三個垂珠篆字,鐫著“點犀”。妙玉斟了一與黛玉,仍將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隻綠玉鬥來基與寶玉。寶玉笑道:“俗語說:‘隨鄉入鄉’,到了你這裏,自然把這金珠玉寶一概貶為俗器了。”妙玉聽如此說,十分歡喜,遂又尋出一隻九曲十環一百二十節蟠虯整雕竹根的一個大盞出來,笑道:“就剩了這一個,你可吃的了這一海?”寶玉喜的忙道:“吃的了。”妙玉道:“你雖吃的了,也沒這些茶你遭塌。豈不聞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驢了。你吃這一海,更成什麼?”說的寶釵、黛玉、寶玉都笑了。妙玉執壺,隻向海內斟了約有一杯。寶玉細細吃了,果覺輕淳無比,賞讚不絕。妙玉正色道:“你這遭吃茶,是托他兩個的福,獨你來了,我是不能給你吃的。寶玉笑道:“我深知道,我也不領你的情,隻謝他二人便了。”妙玉聽了,方說:這話明白。”
黛玉因問:“這也是舊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這麼個人,竟是大俗人,連水也嚐不出來!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統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開了。我隻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你怎麼嚐不出來?隔年的雨水,那有這樣清淳?如何吃得!”寶釵知他天性怪僻,不好多話,亦不好多坐,吃過茶,便約著黛玉走出來。寶玉和妙玉陪笑說道:“那茶杯雖然醃蠲了,白撩了豈不可惜?依我說,不如就人了那貧婆子罷,他賣了也可以度日。你說使得麼?”妙玉聽了,想了一想,點頭說道:“這也罷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沒吃過的;若是我吃過的,我就砸了碎了也不能給他。你要給他,我也不管,你隻交給他快拿了去罷。”寶玉道:“自然如此。你那裏和他說話去?越發連你都醃蠲了。隻交給我就是了。”妙玉便命人拿來遞給寶玉。寶玉接了,又道:“等我們出去了,我叫幾個小麼兒來河裏打幾桶來洗地如何?”妙玉笑道:“這更好了。隻是你囑咐他們,抬了水,隻擱在山門外頭牆根下,別進門來。”寶玉道:“這是自然的。”說著,便袖著那杯遞給賈母屋裏的小丫頭子拿著,說:“明日劉姥姥家去,給他帶去罷。”交代明白,賈母已經出來要回去。妙玉亦不甚留,送出山門,回身便將門閉了,不在話下。
且說賈母回覺身上乏倦,使命王夫人和迎春姐妹陪著薛姨媽去吃酒,自己便往稻香村來歇息。鳳姐忙命人將小竹椅抬來。賈母坐上,兩個婆子抬起,鳳姐李紈和眾丫頭婆子圍隨去了,不在話下。這裏薛姨媽也就辭出。王夫人打發文官等出去,將攢盒散給眾丫頭們吃去,自己便也乘空歇著,隨便歪在方才賈母坐的榻上,命一個小丫頭放下簾子來,又命捶著腿,吩咐他:“老太太那裏有信,你就叫我。”說著也歪著睡著了。寶玉湘雲等看著丫頭們將攢盒擱在山石上,也有坐在山石上的,也有坐在山石上的,也有坐在草地下的,也有靠著樹的,也有傍著水的,倒也十分熱鬧。
一時又見鴛鴦來了,要帶著劉姥姥逛,眾人也都跟著取笑。一時來至省親別墅的牌坊底下,劉姥姥道:“噯呀!這裏還有大廟呢。”說著,便爬下磕頭。眾人笑彎了腰。劉姥姥道:“笑什麼?這牌樓上的字我都認得。我們那裏這樣廟宇最多,都是這樣的牌坊,那字就是廟的名字。”眾人笑道:“你認得這是什麼廟?”劉姥姥便抬頭指那字道:“這不是‘玉皇寶殿’!”眾人笑的拍手打掌,還要拿他取笑兒。劉姥姥覺的肚裏的一陣亂響,忙的拉著一個丫頭,要了兩張紙,就解裙子。眾人又是笑,又忙喝他:“這裏便不得!”忙命一個婆子,帶了東北角上去了。那婆子指給他地方,便樂得走開去歇息。那劉姥姥因喝了些酒,他的脾氣和黃酒不相宜,且吃了許多油膩飲食發渴,多喝了幾碗茶,不免通瀉起來,蹲了半日方完。及出廁來,酒被風吹,且年邁之人,蹲了半天,忽一起身,隻覺眼花頭暈,辨不出路徑。四顧一望,都是村木山石,樓台房舍,卻不知那一處是往那一路去的了,隻得順著一條石子路慢慢的走來。及至到了房子跟前又找不著門,再找了半日,忽見一帶竹籬。劉姥姥心中自忖道:“這裏也有扁豆架子?”一麵想,一麵順著花障走來,得了個月洞門進去。
隻見迎麵一帶水池,有七八尺寬,石頭鑲岸,裏麵碧波清水,上麵有塊白石橫架。劉姥姥便踱過石去,順著石子甬路走去,轉了兩彎子,隻見有個房門。於是進了房門,便見迎麵一個女孩兒,滿麵含笑的迎出來。劉姥姥忙笑道:“姑娘們把我丟下了,叫我碰頭碰到這裏來了。”說了,隻覺那女孩兒不答。劉姥姥便趕來拉他的手,咕咚一聲卻撞到板壁上,把頭碰的生疼。細瞧了一瞧,原來是一幅畫兒。劉姥姥自忖道:“怎麼畫兒有這樣凸出來的?”一麵想,一麵看,一麵又用手摸去,卻是一色平的,點頭歎了兩聲。一轉身,方得了得了個小門,門上掛著蔥綠撒花軟簾,劉姥姥掀簾進去。抬頭一看,隻見四麵牆壁玲瓏剔透,琴劍瓶爐皆貼在牆上,錦籠妙罩,金彩珠光,連地囊踩的磚皆是碧綠鑿花,竟越發把眼花了。找門出去,那裏有門?左一架書、右一架屏。剛從屏後得了一個門,隻見一個老婆子也從外麵著進來。劉姥姥詫異,心中恍惚:莫非是他親家母?因問道:“你也來了,想是見我這幾日沒家去?虧你找我來,那位姑娘帶進來的?”又見他戴著滿頭花,便笑道:“你好沒見世麵!見這裏的花好,你就沒死活戴了一頭。”說著,那老婆子隻是笑,也不答言。劉姥姥便伸手去羞他的臉,他也拿手來擋,兩個對鬧著。劉姥姥一下子卻摸著了,但覺那老婆子的臉冰涼挺硬的,倒把劉姥姥唬了一跳。猛想起:“常聽見富貴人家有種穿衣鏡,這別是我在鏡子裏頭嗎?”想畢,又伸手一抹,再細一看,可不是四麵雕空的板壁,將這鏡子嵌在中間的,不覺也笑了。因說了:“這可怎麼出去呢?”一麵用手摸時,隻聽“咯磴”一聲,又嚇的不住的展眼兒。原來是西洋機括,可以開合,不意劉姥姥亂摸之間,其力巧合,便撞開消息,掩過鏡子,露出門來。劉姥姥又驚又嘉,遂走出來,忽見有一副最精致的床帳。他此時又帶了七八分酒,又走乏了,便一屁股坐在床上。隻說歇歇,不承望身不由己,前仰後後合的,朦朧兩眼,一歪身就處倒在床上。
且說眾人等他不見,板兒沒了他姥姥,急的哭了。眾人都笑道:“別是掉在茅廁裏了?快叫人去瞧瞧。”因命兩個婆子去找。回來說:“沒有。”眾人納悶。還是襲人想道:“一定他醉了,迷了路,順著這條路往我們後院子裏去了。要進了花障子,打後門進去,還有小丫頭子們知道;若不進花障子,再往西南上去,可夠他繞會子好的了!我瞧瞧去。”說著便回來。進了怡紅院,叫人,誰知那幾個小丫頭已偷空玩去了。
襲人進了房門,轉過集錦子,就聽的鼾聲如雷,忙進來,隻聞見酒屁臭氣滿屋。一瞧,隻見劉姥姥紮手舞腳的仰臥在床上。襲人這一驚不小,忙上來將他沒死活的推醒。那劉姥姥驚醒,睜眼看見襲人,連忙爬起來,道:“姑娘,我該死了!好歹並沒弄醃蠲了床。”一麵說,用手去撣。襲人恐驚動了寶玉,隻向他搖手兒,不叫他說話。忙將當地大鼎內貯了三四把百合香,仍用罩子罩上。所喜不曾嘔吐。忙悄悄的笑道:“不相幹,有我呢。你跟我出來罷。”劉姥姥答應著,跟了襲人,出至小丫頭子們房中,命他坐下,因教他說道:“你說‘醉倒在山子石上,打了個盹兒’就完了。”劉姥姥答應“是”。又給了他兩碗茶吃,方覺醒了。因問道:“這是那小姐的繡房?這麼精致!我就象到了天宮裏的似的。”襲人微微的笑道:“這個麼,是寶二爺的臥房啊。”那劉姥姥嚇的不敢做聲。襲人帶他從前麵出去,見了眾人,隻說:“他在草地下睡著了,帶了他來的。”眾人都不理會,也就罷了。
一時賈母醒了,就在稻香村擺晚飯。賈母回覺懶懶的,也沒吃飯,便坐了竹椅小敞轎,回至房中歇息,命鳳姐兒等去吃飯。他姐妹方複進園來,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